严安安随后又连接了一人。
光屏波动间,杨坚身着玄色龙袍的身影渐显,眉宇间带着开国君主的沉肃。
他一现身,便沉声开口,声音里藏着对身后事的隐忧:“朕之前听那后世歌谣,说是杨广自运河而下,以科举传了佳话,可劳民伤财遭的骂名,竟比功绩还重——这究竟是何意?再者,朕的太子本是杨勇,为何最终是杨广留下这般功过?”
严安安望着这位结束南北分裂的帝王,叹了一口气道:“隋文帝陛下,您崩后,杨广登基,是为隋炀帝。”
她目光沉静:“杨广修运河、开科举,确是影响后世的伟业。
运河贯通南北,让粮草财货畅行无阻,后世王朝赖此维系大一统;科举打破门阀壁垒,让寒门士子有了登天之阶,这是利在千秋的根基。
可他错在‘急’——为了赶工期,征发民夫数百万,丁壮不足便役及妇孺,千里运河两岸,白骨累累;为了显耀威仪,他乘龙舟巡幸江都,舳舻千里,沿途百姓供献无度,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百姓活不过当下,何谈见证百年后的功绩?骂名自然压过功勋。”
“至于为何是杨广而非杨勇……”严安安看向杨坚身旁脸色微变的独孤皇后。
“杨勇身为太子,性情宽和却失于约束,喜好声乐、广纳姬妾,更因冷落太子妃元氏,触怒了最重嫡庶礼法的皇后。
而杨广彼时却伪装得极好:在府中与萧妃相敬如宾,见陛下与娘娘时衣着朴素,言谈间总不离‘节俭’‘孝悌’,句句贴合二位的心意。
他用伪装换来了储君之位,可登基后便撕去假面,将杨勇的放纵放大百倍,以天下民力填一己之欲。”
她顿了顿,声音添了几分喟叹:“若杨勇始终为太子,以他的性情,或许会是个奢靡的君主,却未必会如杨广般急功近利,以雷霆手段耗尽大隋元气。只是人心易惑,彼时的陛下与娘娘,终究是被伪装蒙蔽了。”
殿中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凝固。
杨坚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震得案上玉圭险些坠地。他霍然起身,目光如炬扫过阶下,最终落在杨勇身上——那个他曾嫌恶“失德”的太子,此刻正茫然望着自己,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惶恐。
“民夫数百万……白骨累累……”杨坚的声音嘶哑,像是被巨石碾过,“朕平定四海,本想让百姓离乱后得享太平,他……他竟如此糟践天下苍生!”
独孤皇后早已浑身冰凉,指尖掐进掌心,渗出血珠而不自知。
她一生最重嫡妻之礼,最恨宠妾灭妻,正是因此才厌弃杨勇,力挺杨广。可严安安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剖开了她亲手挑选的“佳儿”的狼子野心。
“他在晋王府时,萧氏从未受过委屈……”她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独孤伽罗突然看向杨勇,声音发颤:“那……那勇儿……他后来如何了?”
“杨勇被废后囚于东宫,杨广登基后,赐死了他。”
“轰”的一声,杨坚踉跄后退,撞在身后的龙椅扶手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痛楚与悔恨:“朕……朕亲手废了太子,立的就是这么一个弑兄亡国的逆子?”
他猛地看向独孤伽罗,声音嘶哑,“伽罗,你我都错了!是我们的私心,毁了勇儿,也毁了大隋!”
独孤伽罗泪如雨下,捂着心口哽咽:“是我……是我总嫌勇儿不才,总赞广儿孝顺……是我害了他,害了大隋啊!”
杨勇瘫坐在地,冷汗浸透了太子蟒袍。他从未想过,自己失去储位的未来,竟是这般惨烈。他看向杨坚,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怕?
此时,万朝众人的议论如潮涌来。
秦始皇嬴政皱眉抚着佩剑:“又是二世而亡?可见立储之事,关乎国本,容不得半分私情。”
汉高祖刘邦咋舌:“这杨广,比胡亥还能折腾啊!老子打天下,儿子败天下,啧啧……”
唐太宗李世民望着光屏中崩溃的帝后,眉头紧锁,看向杨坚的目光带着几分复杂。
武则天目光锐利:“科举确是良策,可惜用之过急,反成催命符。可见为政者,需知张弛之道。”
杨坚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严安安,声音带着最后的希冀:“大隋……大隋享国多少年?”
严安安垂眸:“三十七年。与秦相似,皆历二世而亡。”
“三十七年……”杨坚喃喃重复,猛地喷出一口血来,独孤伽罗惊呼着扶住他,他却推开妻子嘶吼:“杨广!你这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