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楼,来到一层大厅位置,一间办公室里传来骂声。
“李璟,你只是我的一个学生,谁允许你把我的病人交给一个门外汉的?!”
我来到门口听着,骂李璟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看着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从言行举止上看应该是行事风格很凌厉的那一类。
李璟解释道:“可大家也都在监控里看到了,罗教授真的可以调节病人情绪啊。您不能因为不信就失去一次治疗机会。”
女人冷哼一声站起身,说:“一个罗梦墨怎么可能跟我程鹰比?她肯定是用了什么药物,说不定还是什么违禁品。”
我一脸严肃地走进屋:“程医生,我知道这位病人情况特殊,但请给我一次机会。还有,你所说的药物都是一些安神的草药和结香花,如果不信,大可以去负一层的检验科进行分析。”
程鹰不屑地转头看向我:“呵,行啊,我给你这个机会,但如果出了事,请你立刻离开收容所。”
“成交。”
程鹰给李璟使了个眼色,李璟很快将手里的病人资料递给我:“这是病人的资料。”
我翻开看了一会儿,问:“他是被家长带来的?”
“是,而且他的家庭背景挺不错的。”李璟解释道,“半年前被带到了这里,路上他一直在反抗说自己根本没病。”
程鹰在这时开口:“选择性失忆的病人在恢复记忆的时候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应激反应,罗教授,这就是你要承担的风险。”
我垂眸想了一会儿:“好,我来承担。”
过了几天后,我的包裹刚好到了。
“罗教授,你买了什么啊?”苏静走在我身旁问。
“我的香料用完了,托人寄过来了一些,这些大概能用一个月左右。”我掂量了两下盒子说。
苏静若有所思地点头:“嗯,但愿那男生能好转吧。”
“他叫什么名字?”我问。
苏静想了一下说:“他叫江湄,就‘江湖’的‘江’,‘三点水’一个‘眉毛’的‘眉’,他家里有两个妹妹,他还有一些异性朋友,在学校里他们玩的挺好的。”
我皱了皱眉:“……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和苏静来到问诊室内,江湄已经坐在了椅子上。
“我分明没病,还要把我关在这里,你们查呗,能查出来算我输!”江湄没好气地说道。
我拉开椅子坐下,说:“跟我说说你高中的事吧。”
江湄沉默了,他思索了一会儿,手一挥,说:“不记得了。”
我轻笑一声:“你才刚刚成年,应该是刚毕业的状态,怎么可能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江湄有些烦躁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都说了忘了,有本事你把我脑子挖出来自己找啊!”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将香炉拿出,划了一根火柴后点燃,说:“别着急,既然你已经来了这里,在治疗结束前你是出不去的。”
他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随后看向我的香炉:“这是什么?”说着嗅了嗅,“还挺好闻的。”
我观察着他的状态,问:“你身上有没有伤?”
他将袖子拉起来,双手摊开放在桌面上。
“好,我知道了。”我简单回应。
他的胳膊上有旧伤,而且方向和位置都大差不差,看来他有过自残行为,胳膊上还有一些不明显的淡红色痕迹,那是烫伤的疤痕。
江湄打了个呵欠,说:“既然你问不出来什么我就回去睡觉了。”
我开口道:“没事,你就趴在这儿睡吧。”
苏静将毯子递给他,他半信半疑地接过毯子,披上后问:“你确定可以这么做?”
我摊开双手:“放心吧。”
很快江湄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我也在这时闭上眼握住他的手。
睁开眼时,我的眼前都是江湄的记忆片段,我简单找了一会儿,发现有这么两个记忆比其他的要模糊得多,我很快将这两个记忆放到自己面前,探了进去。
“我”站在讲台上,这里应该是某个贵族学校,“我”看着讲台下的人,几个男生得意地笑着,女生们则嫌弃地看着“我”,等我再转头,一个老师正站在教室门口看着“我”。
“老师!江湄耍流氓!”一个男生大声喊道。
“我”紧张地摸了摸脸颊,手上却沾满了化妆品,“我”反应过来,看来“我”是被迫涂上这些东西站在讲台上示众的,老师在这时走上台一脚把我踹翻在地,讲台下的人群大笑起来。
“我”抬眼望去,这些人的脸都是模糊不清的,看来应该是“我”的发病原因。
退出了这段记忆后,我有些担忧,如果这些就是江湄的发病原因,那这些应该就是他的刺激源,我侧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蜡烛,烛火有些不稳定,我知道刚刚那段梦境应该影响了他,他正在试图醒来。
我挥了挥手将刚刚的片段进行修改,烛火这才稳定下来。
下一段记忆中,“我”应该正在回宿舍的路上,突然几个人把我拦了下来,“我”不打算和他们争执,可下一秒一个人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摔倒在地,其中一人抓起“我”的头发,说:“你怕不是个人妖吧?这么喜欢跟女生走在一起,呵,你也不看看那些女生愿不愿意理你,江湄,你的名字也挺娘的,啊~你爸妈怕不是因为你是个男的嫌弃你才生的你妹妹吧?”
其他几人很快附和起来,“我”试图反抗,却被他嫌弃地松开。
“咦!离我远点,你怕不是喜欢我?”男生嫌弃地站起身拍了拍手,“呵,真恶心。长得娘就算了,还喜欢男的。”
他们的脸依旧是模糊的,看来江湄是打心底里不愿意回忆这段过去。
我再次退了出来,一旁的烛火再次摇摆起来,我再次挥手修改了这段梦境。
突然我发现了一段清晰却不稳定的记忆,我很快选中并深入进去。
这是一段黄昏时分的记忆,教室里只有“我”和另一个男生,应该是放学的时间。
“我”看着正在整理课桌的男生不知怎的有些出神,突然“我”往后迈了一步,身后的水桶倒了“我”整个人往后倒去,只见那个男生慌张地跑到我面前,“我”就这么坐在地上尴尬地抬头看着他。
他将我拉起,“我”看清了他的脸,他应该是很清冷的类型,右边眉毛却是断眉,头发打理得很清爽,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我”被他拉起,收拾好后“我”和他一起离开了学校,直到经过校门口,“我”这才看到门口贴着的毕业标语,这才明白过来,这是“我”在学校的最后一天。
他突然开口和“我”说话:“对不起,这么久了我居然现在才敢站在你身边,我一直不敢承认自己的感受,那天……我没想到会被他们发现。”
“那天”?“我”回味着这番话,突然他拉住了“我”,正当他想进一步抱住“我”时又突然将“我”推开。
“我”身后传来一段声音:“齐焱,你跟这个怪物聊什么呢?”
是前几段记忆里的那帮人,他们的脸依旧是模糊的。
齐焱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没什么,只是碰巧遇到而已。”
为首的男生来到“我”面前,将“我”推到一边,随后搂住齐焱的肩膀,说:“反正毕业了,以后就不用再看到这个怪物了,走走走,今晚好好玩个通宵!”
我失落地退了出来,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任何有关齐焱所说的“那天”的线索,我看了一眼蜡烛,时间快到了。
醒来后,我看向眼前的江湄,他皱着眉像是在回忆什么。
“想到什么了?”我问。
江湄没好气道:“……我记得有人给我写过信来着,但我好像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我歪了歪脑袋,问:“信上写了什么?”
“信上说他会在明天来收容所看我,所以我这几天一直在树上坐着就是在等那个人。”说完他又皱眉,“我为什么要等他呢?我分明不记得了啊?”
我看着他的神情,他并没有说谎。
突然问诊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女人朝着屋外的医生和护工指指点点。
江湄转过身去,疑惑地说:“妈?”
我站起身来到门外。
“你好,你是患者家属吗?”我问。
女人指着我鼻子骂道:“谁允许你们换医生的?!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我是可以告你的!”
“我记得前些天就已经通知过您了,您当时也是同意了的。”我解释道。
女人不依不饶道:“我刚才都看到了,你对我儿子用药让他睡着,你也睡着了,你说说这算哪门子的治疗!?我看你就是想拿钱就跑!”
江湄走出门:“妈,你回去吧。”
女人推开我,冲着江湄说:“我都说了你有病,你还不信,失忆算什么?我让你来这儿是让你能喜欢女的,早知道我就该让你去戒断中心!”
“病不病的不是您说了算的。”程鹰来到女人跟前,“既然你选择让他来治疗,那就得尊重这里的医生和护工,而不是在这里大声喧哗打扰病人休息。”
女人将火气压下去,说:“那你说说,这算什么治疗?就这么睡一觉就能好了?”
程鹰转头看向我:“罗教授,你有什么发现?”
我往前走了两步:“江湄的症状属于应激性的选择性失忆,这种症状的刺激源大多是因为经历过重大的心理创伤,我想,他应该是在那三年里受到了重大的心理创伤。”
说完我转过身看向江湄,说:“你记得那些不好的记忆,那这些记忆于你而言并不是发病原因,而且你只记得其中一个人的面貌,这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江湄没说话只是把袖子拉开,问:“你都看到了?”
我叹了口气:“这些伤痕很难消失的,我不能告诉你我怎么知道你的经历的,但我可以帮你,虽然过程会有些痛苦,但你不要逃避。”
“他叫齐焱,明天他会来这儿看我,你可以和他谈谈。”江湄说。
“那个人害你还不够惨吗?!”女人突然说道,“你身上的伤哪一处不是他干的?!学校和警方都偏袒他们家,三番五次都被驳回,这种人,就该去死!”
李璟将女人劝走,我看向一旁的江湄:“明天我会和他谈谈的。”
江湄不安地点头。
程鹰将江湄带回病房,我则来到苏静身旁,一边收拾香炉一边把刚才看到的记忆告诉给她:“今晚你最好和李璟轮班盯着江湄,别让他走出病房半步。”
苏静不解地看着我:“你怕他想不开?”
“他记得那些不好的回忆,而我又用那些记忆为他编织梦境,他可能已经受到了一些刺激,我需要你看住他,免得他再有自残行为。”我蹙眉道,“在回忆的过程中他不止一次想要醒来,波动最强的一次是齐焱在场的回忆。”
苏静思索道:“我觉得这个齐焱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我将手提袋拿起,问:“为什么这么想?”
“江湄母亲应该不止一次向学校举报过齐焱,而且还惊动了警察,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苏静说,“毕竟他记得那些坏的事却不记得脸,嗯……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你说会不会这个齐焱才是真正伤害他的人?”
我无奈摇头:“只能等下次治疗的时候才能继续找线索了,走吧,吃饭去。”
次日早上,苏静敲响了我的房门。
“罗教授,有人找你。”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后走出门,一个很高的男生站在我面前,笑着冲我打招呼,我打量了他一番,奇怪的是他和江湄记忆里的那个齐焱并不一样,而且眉毛也不是断眉。
“你就是齐焱?”我问。
男生愣了一下,说:“齐焱?我不是他,我是给江湄写信的那个人,我叫冯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