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地带

几天后，先前治疗过的病人已经陆续出院，看着他们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林相柳在送走了病人后会笑的原因了。

“罗教授，林院长要你去一趟四楼的病房。”苏静拿着文件夹走了进来。

我接过文件夹，问:“又是患有人格障碍的病人吗？”

苏静点了点头，说:“他是一位性工作者。”

来到四楼后，我走到林相柳身旁。

“要怎么做？”我问。

林相柳抬了抬下巴，说:“他现在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你就算过去了也没用。”

我看着坐立难安的病人，走上前，说:“岑洋。”

男人转头看我，问:“干什么？”

“你今天是不是经历了什么？”我问。

男人慌张地徘徊了一会儿，说:“那个人又来给我发消息了，她催我赶紧回去干活，不然她会换人，把我赶出去……但出去后我就没了钱……没钱……我就不能继续赌了……”

我又看了一眼林相柳，林相柳点头:“他有赌瘾，再加上这样的性工作者这样的身份，他被他的老板虐待得挺惨的。警察给他做了精神分析后把他带到了这里。”

“性工作者在星影市的管辖内，但属于灰色地带，有人因此谋取暴利。”林相柳简单解释。

我将香炉点上，林相柳来到岑洋跟前:“躺下吧，要开始治疗了。”

“不行！她会把我抛下！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岑洋的情绪激动起来。

“她给我们发过消息，让你好好治疗是她的意思，只要你听医生的话她就不会走。”林相柳耐着性子地“骗”他。

见岑洋睡去后，我和林相柳各抓住他的一只手后闭上了眼睛。

挑选了最重要的两个片段后我看了一眼林相柳:“谁进去？”

林相柳看了我一眼，说:“我来吧，你在这儿等着就行。”

等林相柳进去后，记忆片段前的迷雾渐渐散去，我就这么看着各种性虐待的画面，我不知道是见多了还是好奇，我竟然没有像先前那样闭上眼睛蹲下身。

我不敢想象，一个正常人要怎么挺过这长达几个小时的虐待的。

林相柳出来时是直接摔在地上的，我迅速上前将他扶起，林相柳一把推开我:“……别碰我。”

我愣了一下，问:“你……还好吗？”

林相柳缓了缓情绪，随后喘着气难受地看着我:“你的银针呢？”

我想到了什么迅速拿出银针递给他，林相柳迅速用银针在自己胳膊上划了几下，血液渐渐滴下，他这才好了些。

“这些伤痕……”我有些担心。

林相柳缓过劲来:“出去后就会消失，咱们现在可是在梦里，不是现实。”

看着第二个记忆片段，我没等林相柳说什么直接探了进去。

睁开眼睛，这里是一家不大的赌场，“我”坐在吧台上喝着酒，突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她的手在“我”身上摸了一圈后，抓住了“我”的手，突然一个男人将她的手拍开。

“岑洋和我一起的，你要是想约人就找别人吧。”男人毫不客气道。

女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我”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向他道谢后打算离开。

男人却在这时抓住了“我”的手:“岑洋，你怎样选择自己的生活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你再在她那儿干下去迟早会出事，辞职吧，以后就只有我们俩不好吗？”

“我”挣脱开他的手:“我知道你现在有了自己的赌场，也有了些钱，但我不能辞职，辞职后她一定会把我地性取向传遍星影市，到时候且不说我怎么样，你一定会被牵连。”

说完“我”将付了钱迅速离开了这里。

退出记忆片段后，林相柳先一步拉了我一把。

“你干嘛？”我不解地看着他。

林相柳松开我:“你没事吧？”

我往后退了一步:“没事啊，我找到了病因。”

“是什么？”

我看向渐渐模糊的记忆片段:“他的性取向被他的老板知道了，这是他的把柄，而且他的老板应该不止一次用这个借口将他控制在自己身边。”

“典型的精神控制。”林相柳补充道。

“这事你有找顾希晨帮忙吗？”我问。

林相柳点了点头，说:“他的老板是星影市有头有脸的富商，好在顾希晨找到了他老板的几个丑闻，而且这人还杀过人并且有吸毒的迹象。”

我轻笑一声:“看来，她这回连命都保不住了。”

吹灭烛火后，我和林相柳同时醒了过来。

李璟也在这时走了进来。

“药都配好了？”林相柳问。

李璟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说:“是。”

岑洋缓缓醒来，他坐起身，问:“你们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林相柳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你只需要把病治好，其他的顾希晨会帮你的。”

岑洋抬头看他:“你是说……星影市的第一律师？”

“他查到了你老板的所有犯罪证据，就算她真的要为难你，她也已经自身难保了。”林相柳解释道。

岑洋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他握住林相柳的手:“……谢谢……谢谢……”

“对了，还有一个人想见你。”李璟说着便往边上挪了挪。

一个男人走进门。

是我在岑洋梦境里见到的那个男人。

“岑洋，等你出狱后我会来找你的，现在你只要安心养病就好。”男人来到岑洋跟前说。

离开四楼后我坐在院内的长椅上感受阳光照在身上的当下感。

“很累吗？”林相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

我抬起头看他:“还好，只是觉得有些在常人看来无异的事，总会因为心理作用成为别有用心者的话柄，你说这些人怎么就那么喜欢控制他人给自己带来安全感呢？”

林相柳低头盯着我:“或许在他们曾经从未在生活中得到控制感，所以时间久了自己也就想成为掌控他人的一方，只是这种行为很容易让自己跌入深渊。”

我盯着天空叹了口气:“哎！人类的心理健康也不可能永远都是非黑即白的状态。在一些时候还是得靠咱们来治疗，让他们回到灰色地带中。”

“有些人的阴影人格会随着年龄增大而隐藏起来，但有的人的周边环境不太好从而导致他们好的一面总会被迫出来面对当下环境，阴影人格也随之被压抑，压抑得太久等到了一定年龄阶段阴影人格就有可能在这时跑出来，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林相柳解释道。

我盯着天空发着呆，林相柳已经坐在了我身旁。

良久我低下头去看他的胳膊，林相柳转头看我，随后将袖子拉开:“没有伤痕。”

我呡了呡嘴唇:“可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先前我进入你的记忆除了你骗我那次外，再进去的时候你也没有什么应激反应啊。”

林相柳往后靠了靠:“因为我知道那种场面会有什么，毕竟是以第一视角去感受，换作是你……可能会影响你的身心健康。”

“……那你呢？”我问，“怕我出事就选择以身试险？你的身心健康就不重要了？”

林相柳将视线撇向一边:“在那家精神病院里，我经历过的事比你想的更离谱一些。”

“虐待病人……”我想到了什么，“你也像岑洋那样被……”

还没说完林相柳打断我:“没你想得那么恶心，只是他们不会把病人的尊严当作一回事，做什么的都有，拿病人发泄私欲，把他们当玩具……呵，我总觉得我会死在那里，直到你的师父把我带离了那个地方我才有了现在的生活。”

“所以是岑洋的梦境让你代入了自己……”我试探道。

林相柳点了点头:“算是吧，不过还好有你的银针，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快醒过来。”

太阳渐渐落下，冬天的太阳总是这么快就离开， 我站起身往食堂走去，只是这回林相柳没有跟上来。

夜晚，我坐在电脑前写着研究报告。

突然房门被敲响，我将门打开，是苏静。

“怎么了？”我问。

苏静指了指楼梯口:“院长找你。”说完便迅速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我刚想往楼下走，谁知林相柳就在楼梯口站着，我直接撞在了他身上。

“嘶……” 我摸了摸撞得有些疼的鼻尖，“找我干嘛？”

林相柳没说话只递给我一个袋子，说:“罗教授，工作虽然重要，但忘了自己的生日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我看了一眼手表，对啊，今天是我的生日，虽然我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

“呃，谢谢。”我接过袋子。

林相柳盯着我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我眨了眨眼睛:“还有什么事吗？”

“我以为你会叫我一起吃饭呢。”林相柳提醒道。

我想起傍晚吃饭的时候他没跟上来，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挺幼稚啊，吃饭还得我叫你。”

林相柳耸了耸肩，不满道:“前几天我叫的你，礼尚往来了解一下？”

“林院长，你几岁？”我调侃道。

林相柳看了一眼周围，抬手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你自己算算呢？”

我走进屋将袋子里的小蛋糕放在桌上，边吃边将最近的研究报告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