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璃月,在众人眼中,向来是个心思玲珑、慧极近妖的女子,那头脑宛如一座巧夺天工、繁复精妙的楼阁,其间回廊曲折,房室错落。
每一个念头灵动雀鸟,穿梭于雕梁画栋之间,每一缕思绪仿若熠熠丝线,纵横交织、层层累叠。
于尘世万象前,她有着超乎常人的探究热忱,凡事必要寻出个所以然来。
哪怕是蛛丝马迹、细微末节,也休想逃过她的眼眸,总能被她敏锐洞察,剖析得入木三分。
然而,岁月悠悠,这细密如织的思虑,起初是助她勘破迷雾的利刃,渐次却化为柔韧且顽固的丝线。
一圈又一圈,层层缠绕,将她困于这自筑的“心牢”之中,宛如作茧自缚,苦苦挣/扎,却难以挣破那束缚,觅得解脱自在之境。
值此深宵,夜幕仿若一袭巨大的墨色锦缎,轻柔覆盖世间万物,唯那皎洁月色,宛如碎银,悄然透过窗棂缝隙。
漫进屋子,于地面铺陈出一片银霜似的光影,熠熠生辉,为这静谧空间添了几分清冷幽谧之意。
四下里万籁俱寂,静谧得仿若时间都凝住了脚步,尘世仿若沉睡,唯偶尔传来远处更夫的打更声,悠悠远远,模糊难辨。
就在这无声之境,那窗户忽而发出“吱呀”一声,恰似老旧木门不甘寂寞的低吟,又似静夜幽谧氛围中逸出的一声轻叹。
瞬间打破了原有的安宁,仿若一颗石子投入平镜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彼时,凤璃月正端坐在床榻之上,其实早已从浅眠中苏醒,未曾真正安歇。
她身姿笔挺,如苍松傲立峭壁,多年来的修习习惯,让她在这般夜深人静时,总会自觉盘膝而坐,脊背绷得笔直,似有一股无形之力贯穿其间。
双手则安然闲适地搭于膝头,面容沉静,仿若被岁月镌刻成一尊陷入沉思的玉像,周身散发着一种遗世独立、超凡脱俗的气韵。
她双眸轻阖,细密的睫毛在月色映照下投落扇影于脸颊,呼吸平稳而匀细,悠长且舒缓。
山间轻雾,袅袅娜娜,看似已然全身心沉浸在修炼心诀的忘我之境,周身气息缥缈难测,仿若轻烟缭绕,丝丝缕缕,弥漫于方寸之间,透着神秘莫测之感。
正凝神静气、心游物外之际,一道悠悠之声仿若裹挟着夜的凉意,自遥远云端悠悠飘然而至。
穿破那层静谧的“纱幕”,又似穿越了层层迷雾,蜿蜒曲折,最终于她耳畔悄然响起:
“师妹,这晚还这般刻苦?”
那嗓音清脆,带着几分俏皮的调侃,恰似春日枝头雀跃鸣啼,又含/着几分亲昵热络,仿若久别重逢的故友,毫无隔阂地打趣寒暄。在这万籁俱寂、清冷幽谧的夜里。
显得尤为突兀,却又莫名透着熟稔与温暖,恰似寒夜中燃起的一团篝火,瞬间打破了一室的清冷孤寂。
凤璃月本沉浸于静谧之中,闻此声,那秀眉仿若春日柳梢被微风轻拂,微微一动,恰似平静湖面泛起的第一道涟漪。
不过,她到底是定力非凡,并未慌乱,神色依旧沉静如水,须臾,朱唇轻启,轻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语调不疾不徐,平稳且淡然,淡淡回道:
“这不托师姐的福,扰了我的美梦吗?”
言辞间虽是佯装嗔怪,仿若娇俏少女因美梦被破的小脾气,可那语气里并无多少真切恼意,反倒满是熟不拘礼的自在随性。
仿若往昔岁月里,两人这般嬉笑调侃、你来我往已成家常便饭,是日常琐碎中不可或缺的调味。
只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脯,恰似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暗涌,泄露出她心底深处。
对这“扰梦”之举,到底还是存了几分无奈与小怨怼,恰似微雨湿了衣衫,留下一抹浅淡痕迹。
凤璃月于这幽僻静谧之所,独坐于榻,盘膝入定,周身仿若被一层缥缈云雾轻柔裹缠,沉浸在那深邃冥想之境。
四下里寂静无声,唯闻她那呼吸之声,匀细且悠长,春日山岚间袅袅娜娜升起的轻烟,悠悠然,丝丝缕缕,透着超脱尘世的静笃。
俄顷,一丝淡雅清香,仿若天外飞来的仙灵之气,悠悠荡荡,悄然潜入屋内。
初时,不过是似有若无的一缕幽馥,轻淡得仿若晨间薄雾,稍纵即逝,叫人疑是错觉。
然须臾间,这芬芳愈发馥郁明晰,丝丝缕缕,仿若灵动的精魂,悠悠萦绕于鼻尖,缠绵不去。
凤璃月本凝定如渊的心湖,因这莫名香气,恰似被一颗天外飞来的小石子轻击,秀眉微微一蹙,心间顿起疑惑波澜。
暗自思忖,这般清幽馥郁,莫不是窗外有那奇花异草,趁着这朦胧夜色,悄然绽放,暗送幽香,以解这寂寥长夜?
这般思量之际,她仿若自一场悠远长梦中缓缓苏醒,徐徐睁开双眸,恰似拉开夜幕的帷幔,眼前豁然一亮。
只见一把鲜妍花卉,绽放在咫尺之间,花朵繁茂,肆意舒展,恰似一群盛装赴会、嬉闹簇拥的精灵,满是蓬勃生气。
那花瓣呈淡淡粉色,恰似天边云霞被巧手仙子轻轻揉碎,细密洒落于花枝之上,色泽温润柔和,羊脂美玉浸于月光之中。
于这朦胧月色映照下,泛着梦幻迷离、如诗如画的微光。
花束之间,香气氤氲弥漫,仿若披上一层薄如蝉翼的绮罗纱幔,每一缕芬芳,恰似暗夜精灵的喃喃细语,诉说着神秘莫测的夜话。
再定睛瞧那花束底端,萧戟正随性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根翠嫩柳条,手指灵动如蝶,轻盈地将柳条绕着花枝,一圈复一圈,往复缠绕。
其动作看似潦草随意,那柳条或松散拖沓,或紧蹙弯折,全然不见精巧匠人的细腻营生,满是不羁之态。
然正因如此,这般质朴天然、毫无雕琢的模样,反倒透着别样赤诚真心,恰似那未经世事的顽劣孩童,捧出一颗毫无城府的心,满是拙趣与热忱。
凤璃月本因这无端惊扰,心下略有嗔意,此刻目睹这花、端详这人,恰似皑皑冰雪逢暖阳倾照,心间那缕薄嗔瞬间消融,悄然软了几分。
嘴角微微上扬,恰似月初弯钩,悄然绽露一抹浅淡笑意,仿若藏于花蕊深处的晨露,清润且隐秘。
“怎么想得送花?”
凤璃月朱唇轻启,那话音刚落,语调竟不自觉拔得颇高,恰似山间蓄积已久的潺潺溪流,陡然湍急奔涌,透着几分质问的凌厉劲儿。
可再瞧她眼眸,澄澈如水,波光潋滟间,满是纯粹质朴的疑惑,仿若倒映天光的澄澈湖面,尽是对这突兀之举的茫然不解。
“还用上哄小郎君的方式吗?”
言罢,她轻抬蛾眉,眼眸中闪过一抹促狭之光,打趣调侃之态尽显,仿若嗔怪萧戟行事乖张,竟拿那讨好少年郎的俗套招数,施于自己身上。
“我可不是那娇/滴/滴的小公子。”
末了,她胸脯微微起伏,话语间添了几分娇嗔强调之意,仿若要将自己那独立倔强、不落俗套的脾性表明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然心底那一抹欢喜,恰似被春风悄然撩动的花枝,轻轻颤/栗,难以自持,于不经意间,已在心田悄然蔓延开来,满是旖旎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