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内,数株老槐枝干纵横,交错相拥,那繁茂枝叶密密匝匝,巧手织女织就的一张墨绿锦网。
于朗朗月色倾洒之际,地上树影交叠往复,层层密密,一幅丹青圣手挥毫而就的浓墨重彩图卷,笔触纵横,细腻且繁复,勾勒出这夜下幽谧景致。
光影相偎之处,暗处仿若被岁月的墨色洇染得愈发深邃难测,恰似那藏有万千机巧、无尽神秘的古匣。
一道道暗影轮廓,仿若皆为岁月悄藏故事,随着夜的幽微呼吸,徐徐铺陈开来,引人遐思,惹人探究。
只见一袭月白绫衫的陆沉怜,仿若暗夜翩跹而至的精灵,轻盈现身于那树影重叠之后。
她身姿曼妙,行止间悄无声息,恰似清风拂过林梢,了无痕迹,周身似被这静谧夜色轻柔裹覆,融于一体。
那衣衫色泽素雅清浅,仿若掬了一捧月色织就,于幽暗中泛着朦胧的、如霜似雾的微光,稍不留神,极易被视作一缕缥缈无依、随风而散的夜雾,悄然隐没于这墨影之间。
她静立原地,恰似渊中睡莲,悄然收敛浑身气息,静谧得仿若隐匿于深海之渊,周身仿若被一层无形的、静悄悄的帷幔所蔽。
呼吸匀细无声,步调轻缓无痕,便是那衣角偶有的轻拂之音,亦被巧妙地藏匿于夜的怀抱,点滴不露。
自鸿蒙初开,她便立于此间,本就是这夜色的精魂所化,无声、无息,亦无影。
她双眸恰似幽潭千尺,深邃难测,眸光仿若利箭,穿透那斑驳陆离的树影,直直落在盘腿坐于青石地上、兀自沉浸于思忖的萧戟身上。
瞧着那熟稔于心的身影,惯常见到的姿态,嘴角先是微微上扬,牵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笑意却仿若晨间薄霭,未及眼底,满是洞悉世事的通透与对眼前人无奈叹惋。
转瞬,她轻摇螓首,那动作轻且缓,恰似弱柳扶风,满是对萧戟此番行事的无声轻叹,又似嗔怪其行事乖张、痴傻憨顽,不通世情。
俄顷,她轻移莲步,翩然后退,那步伐恰似夜潮轻涌,缓且稳当,衣袂随之翩跹舞动,暗夜蝴蝶振翅于花丛。
须臾间,便再度隐没于树林那深色幽谧之境,唯余那澄澈月色依旧高悬,洒下清辉,树影依旧斑驳摇曳。
她从不曾踏足此间,一切不过是夜的一场幻梦罢了,独留萧戟仍在原地,懵懂浑然,丝毫不知自己已然被暗处那洞悉一切的目光悄然打量多时。
凤璃月悄然立在那庭院一隅,此地幽僻非常,四下里静谧得紧,唯余丝丝缕缕的微风。
俏皮的精灵,悄然撩动她的衣袂,那轻响仿若命运无声的喟叹,悠悠回荡在这方寸之间。
她身姿笔挺,宛如一尊自岁月深处凝眸而来、洞悉天机的古像,胸脯伴着那幽微的呼吸,缓缓起伏,恰似湖面泛起的涟漪,轻且缓。
俄顷,她朱唇轻启,深深吸入一口凉气,那气息仿若灵动的游丝,于肺腑间蜿蜒游走,似要将多日来积郁于心、盘根错节的纷繁思绪,细细梳理一番,拆解个分明。
瞧她那一双眼眸,澄澈如水,波光之下,透着历经尘世沧桑、千帆过尽后的通透与了然。
对这世间的诸般纠葛,人心的冷暖炎凉,她仿若站在九霄云端,冷眼俯瞰那蝼蚁般奔忙的芸芸众生,一切腌臜与赤诚,皆被她尽收眼底,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只是啊,她心间那缕纳闷,恰似春日野地里的荒草,才经霜刃割除,转瞬便又肆意疯长,绵延开来,叫人好不心焦。
她暗自沉吟,思及前世宿缘,再念及今生遭际,那“爱”之一字,仿若缥缈云雾里的仙葩,看着勾/人心魂,惹人神往,偏生每次伸手欲揽入怀中。
总被无端生出的牵绊羁绊,摔得个支离破碎,终是难以稳稳握于掌心,化作掌心一点温热。
回溯往昔,自她幼年懵懂之际,原生之躯所携的记忆与情愫,便如同那无形无影、却又坚不可摧的枷锁,悄然套上脖颈。
彼时,侍从们引着她初涉这烟火人间,那些或匆忙、或悠然的身影,穿梭来去,口中吐/出的话语,或温婉如春日暖阳,或淡漠似霜秋寒风,皆化作细密丝线,丝丝缕缕编织进枷锁之中。
一点点嵌入灵魂深处,日积月累,铸就了如今这般难以挣脱的执念,仿若深陷泥淖,愈挣/扎,陷得愈深。
待她轻抬双眸,望向那巍峨大殿,只见萧芸身披锦绣华服,端坐在那雕龙刻凤、满是威严赫赫之气的皇座之上。
恰似九天云霄间,傲然振翅、睨视苍生的神凤,周身散发着至高无上、不容侵/犯亵渎的皇家气度。
那金冠之上,璀璨珠翠罗列,于明烛高照之下,熠熠生辉,光芒四溅,每一道光晕,仿若都在傲然宣告皇权天授、君威难犯。
只那眼眸轻轻一扫,恰似寒星划过,便能叫人膝盖发软,心生敬畏,忙不迭地低下头去,不敢与之直视。
凤璃月目睹这般景象,顿觉仿若失足,一头栽进了幽潭深处,周身瞬间被彻骨寒意裹缠。
四下里,湖水仿若被冥冥中一双无形巨手肆意搅动,逆流翻涌,倒卷而起,头顶之上,日月仿若失了常轨,颠倒乾坤。
往昔岁月与当下情境,梦境虚幻与现世真实,皆混沌一片,难以分辨。
这周遭一切,宛如一场光怪陆离、荒唐至极的大梦,而她,不过是被困于这戏台上的困兽。
在命运精心布设的棋局里,左冲右突,满心期许着能寻得那破局之日,打破樊篱。
奈何,那执念与宿命仿若两条坚韧绳索,反复拉扯纠缠,叫她深陷泥沼,脱身乏术,徒留满心怅惘,在这幽暗中独自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