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凌雪素日里便是个心思剔透、八面玲珑之人,这宫廷之内,无论大事小情。
哪怕是藏于那最不起眼、犄角旮旯中的细微动静,恰似蚊虫振翅、蛛丝轻颤,又怎逃得过她那如鹰隼般锐利的法眼?
便是那宫廷后头,被小心谨慎藏掖起来的小娃娃,虽说众人费了好些心机,或遮或掩、百般安置。
可落在她这等机敏过人者眼中,却如同暗夜沉沉里独燃的一点烛火,即便光芒微弱,亦是醒目非常,再怎么着,也难掩踪迹、悄无声息。
彼时,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那茶盏猝然坠地,恰似琉璃脆响惊破寂静长天,碎瓷片子仿若暗器四下迸射,恰似梨花乱舞、星芒飞溅。
倘若那落点稍稍往上偏得半分一寸呐,那些个尖锐无比、寒光凛冽的碎瓷,便能化身夺命凶器。
恰似霜刃出鞘,以锐不可当之势,直直冲着凤璃月那稚嫩纤细、犹如春葱般的喉咙而去。
只此一瞬,四下里险象环生,生死竟悬于毫厘之间,真真令人胆战心惊。
再瞧凤璃月,小小的身子蜷缩于那雕龙画凤、粗壮厚重的柱子后头,恰似雏鸟遭逢寒霜,被冻得瑟瑟发/抖。
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唯闻那细微且急促的呼吸声,在这满是惊惶的静谧中,清晰可闻。
凤凌雪呢,闻得此动静,柳眉轻轻一挑,那眉梢眼角尽是凌厉之色,美目中眸光恰似寒星划过墨夜,只那么一闪,一股子凌厉杀意便如电芒乍现。
仿若暗夜惊雷,可还没等旁人瞧真切,转瞬之间,却又消逝得无影无踪,恰似清风拂云。
唯留一室紧张凝重、仿若寒霜笼罩的氛围,久久不散,叫人的心呐,依旧悬在嗓子眼,难以平复。
萧璃瞧着凤凌雪那远去的背影,身姿婀娜,却透着一股子拒人千里的冷硬,恰似霜中寒梅,孤高清傲、决绝非常。
她朱唇轻启,软语悠悠唤道:
“小妹……”
那声线里,裹挟着浓浓的无奈与幽幽叹惋,尾音恰似轻烟,袅袅悠悠飘散在这清冷半空之中。
随后,缓缓摇了摇头,动作轻慢且凝重,似这般轻微之举,里头却承载着诸多复杂难言、如乱麻缠心的情绪。
再一抬眸,眸光流转间,仿若全然未曾察觉柱子后头还藏着个凤璃月,神色自是从容淡定、波澜不惊,只漫不经心地抬手。
随意那么一招,对着身旁垂手侍立的宫人吩咐道:
“去将地收拾了。”
语调平平淡淡,仿若眼前这满地碎瓷、一室狼藉,不过是寻常日子里不值一提的琐碎小事,犯不着挂怀,更无须动容。
凤璃月此时,恰似那惊弓之鸟,趁着众人目光皆被那碎瓷一地、纷扰诸事吸引过去。
凭着那幼小孱弱、还在簌簌颤/抖的身躯,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一路上,脚步虚浮绵软,仿若踩在棉花堆上,几次三番险些绊倒摔个跟头。
眼眶里噙满了泪花儿,恰似盈盈秋水被搅乱,却强忍着不让那泪珠滚落,只任由酸涩之感在眼底肆意翻涌,憋闷得胸口好生难受。
起初,她心下暗自思量,这宫廷之地,本就是个冷暖自知、世态炎凉的去处,人情淡薄得如同秋霜覆面,旁人投来的冷眼、暗藏的恶意,乃至那性命攸关的生死威胁。
她只当是拂面而过的微风,轻轻一吹,便散了去,仿若不曾来过。
可待到那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孤枕独卧,往昔种种遭遇却恰似鬼魅魍魉,悄无声息地缠上身来,反反复复在脑海之中放映不停。
她于这寂静暗夜之中,忍不住扪心叩问自己,当真不需要那真情的暖、关怀的光么?那曾经历经的生死劫难、旁人毫不留情的唾弃鄙夷,真能当作过眼云烟,一吹即散、不留痕迹么?
有时,她神思恍惚,仿若觉着上辈子恰似一场空幻大梦,那些个真假难辨的经历、错综复杂的情感。
宛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毫不留情地冲击着她那颗脆弱敏感的心,直叫她深陷迷茫泥沼,寻不得前路,亦辨不清往昔岁月,真真是愁苦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