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璃月身姿袅袅,莲步轻移,沿着这红墙夹道的幽僻小径,徐徐缓缓地踱步前行。
脚下砖石,历经了悠悠岁月打磨,又经了无数宫人岁岁年年的踩踏,早已失了初时的平整光鲜,满是斑驳痕迹。
透着一股子沧桑古旧之意,恰似在无声诉说往昔的繁华与落寞。
她款步之间,抬眸悠悠四顾,心下暗自思量,这便是那引得天下男子争破了头颅、踏破了门槛,一门心思想要跻身而入的皇宫么?
瞧这眼前周遭景致,朱红宫墙,虽乍一看明艳夺目,可细细端详,却难掩墙内那深透骨髓的清冷孤寂之态。
砖石缝隙里头,偶然冒出几株枯草,在那微风拂动之下,瑟瑟缩缩、颤颤巍巍,恰似孤苦无依的贫儿,在寒风中挣命。
所谓皇宫的尊贵威严,说到底,不过是层浮于表面的虚华装饰,唬人的幌子罢了,真真儿是不过如此,叫人兴味索然。
念及此处,她那粉/嫩樱/唇轻轻一撇,神色间便透出几分薄凉与不屑来,心下一股子厌恶与恨意翻涌而起。
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痰,那痰液“啪嗒”落地,似也裹挟着她积郁心底、久难释怀的愤懑之情。
时光悠悠,仿若潺潺流水,一去不返,上辈子的事儿呐,恰似隔世的缥缈云烟,记忆如同被层层轻纱密密掩蔽。
她蹙眉凝思,搜肠刮肚,偏生绞尽脑汁,也忆不起自己彼时的姓名,双亲的面容更是模糊难辨。
如同雾中花、水中月,影影绰绰,瞧不真切,唯剩满心空落落的怅惘,恰似秋风吹过心田,徒留一片荒芜。
小径两旁,立着些不知名的树木,枝干嶙峋瘦骨,张牙舞爪地伸向半空,枝丫上随意点缀着些枯叶,色泽昏黄黯淡,蔫头耷脑地耷拉着,毫无生气。
说来也稀奇,别家树木顺应春秋轮换,荣枯有时,应着四季更迭,各展风姿,它却仿若被岁月施了定身咒。
四季皆是这副残败凋零模样,风一吹,那枯黄叶子便似断了线的纸鸢,纷纷扬扬飘落而下,宛如一只只折翼的蝴蝶,在半空翩跹漫舞,悠悠然洒落满地。
给这皇宫添了几分萧瑟死寂的氛围,仿若暮秋残景,提早降临这宫闱深处。
更有那黄/色花瓣,也随着枯叶悠悠飘荡在宫道上空,恰似碎金铺地,乍一看,倒似为这冷硬刻板之地添了些许“诗意”。
实则不过是繁华假象,是这深宫里掩人耳目的虚浮粉饰罢了。
凤璃月一头乌发,恰似墨缎般柔顺亮泽,随风轻轻拂动,几枚花瓣与枯叶悄然栖于发顶,她却浑然未觉,满心沉浸在那千头万绪的愁绪之中,神思早已飘远。
身旁曾有个贴身侍奉的侍人,名唤“小月”,原是上头差遣来,照料她饮食起居的。
初时,凤璃月只觉有这么个人在侧,不过是按例行事,例行公事罢了,觉着索然无趣,时日长了,虽说情谊谈不上深厚,可也习惯了有他随侍左右,如影随形。
谁料想,那夜风雨骤起,恰似天河崩决,倾盆大雨“噼里啪啦”,仿若断了线的珠子,狂砸在屋瓦门窗之上,电闪雷鸣间,天地都似被撼动。
凤璃月于榻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正被噩梦纠缠,惊出一身冷汗,好容易缓过神来,只觉喉咙干渴,仿若火烧。
遂扬声唤那侍人,一声高过一声,满以为会如往昔那般,即刻便能听到回应,迎来那端茶递水的身影。
奈何,回应她的唯有屋外风雨呼啸,那“小月”仿若凭空消失,人间蒸发了一般,迟迟不见踪影,任她如何呼喊,都似石沉大海,了无音信。
凤璃月心下焦急,披衣起身,匆匆趿拉着绣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边,透过那雨幕朦胧,望向黑沉沉、仿若墨染的夜色,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
她倚着窗棂,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框,听着那磅礴雨声,声声砸在心头,恰似重锤擂鼓,焦虑与不安在心底肆意蔓延滋长,犹如野草疯长,难以遏制。
可眼下这情形,她也只能暗自宽慰自己,且耐着性子,等到天明雨歇,再去探个究竟,瞧明白这一/夜之间,究竟是撞上了什么变故,才让那平日里随叫随到的侍人,无端失了踪迹,平白无故地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