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伊安的力气其实不算小。
他做盲人按摩也有七年的时间,一个人按摩时间都是一小时起,加上节假日人数多,对体力要求很高。
七年锻炼,他手臂上面也是有肌肉的。
不陆泉川力气比他还要大,他象征性挣扎两下,挣脱不开只能随着陆泉川去了。
谁让陆泉川不光劲儿大还会打架,他根本不是陆泉川的对手。
而且他就知道,逃跑这件事情没有这么容易过去。
每次他不听话,陆泉川总有办法对他。
反正他看不见,陆泉川不吃亏,他也不占便宜。
就是他租的破旧楼房卫生间很小,大概只有五平米,他们两个大男人站进去难免会碰到对方。
陆泉川一手在调热水器,另一只手还没松开他的手。
宽厚的手掌心在摩挲他的手心,好像是终于逮到他不抗拒的时机,生怕他抽回手后翻脸不认人。
“现在能接受男人的触碰了吗?”
路伊安想了一下,如果摸他的人换成其余男人,他好像还是接受不了。
脸上的温度持续升高,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一如既往的小,“只能接受你的触碰。”“为什么?”
陆泉川不知道路伊安的接受程度为何会突然改变,还只是对他。
“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路伊安在心里默默补上后半句,不想因为害怕和偏见再次错过你。
“既然能接受,我给你洗澡。”
陆泉川觉得自己今晚的忍耐力已经达到顶峰,今晚的路伊安乖到犯规。
“不用…”路伊安往后退了一步就已经靠到墙上,话语明显带着慌乱,“我自己可以洗。”
“盲杖丢了,你怎么自己洗?”
陆泉川嗓音有些许哑,“在卫生间待那么长时间,去去味道。”
路伊安知道,要拿捏大狼狗很简单。
尤其在他说过厌恶男人的触碰后,陆泉川很少会直接触碰到他的皮肤。
但他又不想表现出对陆泉川的害怕,每次他的害怕总是会清晰印在陆泉川的脑海。
深爱着的人却害怕自己,怎么想怎么可怜兮兮的。
何况他们迟早也要到这一步。
他眨巴眨巴看不见的眼,手里的衣服都要被他拽变形,可以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陆泉川率先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我知道你现在很紧张,我起来发现你不在时比你现在还要紧张。”陆泉川适时的松开手,怕真把人吓到。
“你可以不在乎我的感受,但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陆泉川严肃起来的样子并不好惹。
他天生长相偏凶,刀削斧凿的侧脸线条凌厉,眉毛浓密锋利,如利剑般斜插入鬓角,加上他那一身结实的肌肉,看起来极具攻击性。
此刻他眉骨压得很低,薄唇抿成直线,锋利坚硬的下颌线紧绷。
犀利如鹰。
在盯着人看时,琥珀色的瞳孔
路伊安从来没能和陆泉川对视过,不知道陆泉川的面相到底如何。
不过即使看不到,他也能感受到无形的威压逐渐逼近,空气安静的让人无所适从。
习惯性地低下头,垂着眼睫,咬住内嘴唇
下一秒他的下巴被手掌虎口捏住,嘴唇被迫撅起,被咬出血的内嘴唇从他的牙齿中脱离。
“下次生气,想办法让我着急
出去找你,而你藏在家里,知道了吗?”
路伊安艰难小幅度点头。
陆泉川还没有算完账,“你上次咬破的口腔溃疡还没有好,这次是打算再咬一个?”
“不想好好吃饭直说,我有的是办法。”
路伊安自虐般自己不觉得疼,他看的百般不是滋味。
手刚要收回,在空中被“啪”的一声拍住。
路伊安看不见,不知道自己双手抓住陆泉川单只手的姿势像是虔诚的信徒,“从现在起,我在乎你的感受。”
“在乎我的感受?”陆泉川笑着反问回去,“你要怎么在乎我的感受?”路伊安回想过去种种,就他印象里深刻的场景,陆泉川情绪波动最大的两件事,他的逃跑,他的自杀。
冰冷锋利的刀刃捅向的何止是自己,分明还有陆泉川的心。
“我.我会保护好自己。”
陆泉川难得露出欣慰的笑容,不过没能在脸上停留两秒。
他自觉退出去关上门,“你先洗,有需要叫我。”
光亮被门遮挡,陆泉川的脸重新隐藏在黑暗中。
指尖夹着未点燃的烟,英气的眉紧皱,愁容挡都挡不住。
路伊安黏他,换做平时,他早就开心的趁机黏在人身边,但现在更多的是萦绕在心头上的不安。
他怕路伊安现在借着卖乖让他放松警惕,最后给他来一击大的。
就像今天的逃跑。
前几天他本来还欣慰路伊安对他的态度终于有所缓和,他飘飘然以为看见了希望的曙光,结果搞了半天都是在为逃跑做准备。
他告诉自己,不能再被路伊安的柔情攻势冲昏头脑,今天的教训已经足够惨烈。
水声消失,陆泉川贴心的把睡衣从门缝中递进去,等人穿好,再抱回到床上。
至于他自己,简单冲洗完之后套上衬衣和西裤,坐在客厅里看助理传过来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的安安走的很慌忙,脚步比平时快许多,显然是怕被抓回去。
然后不知为何突然停下脚步,呆愣几秒后扔掉了手中的盲杖,像正常人一般抬着头,步伐利索地走进了卫生间。
晚上凌晨的时间街道上人不是很多,从路伊安走出小区到进卫生间这段路程只有四个男人出现。
陆泉川拍下了他们的照片,一直等听到传来路伊安平稳的呼吸声,他才起身放轻脚步,准备开门走出。
手刚握上门把手,身后传来不舍和小心翼翼试探的声音:
“你还会回来吗?”
脚步顿下,陆泉川回头看在黑暗中眼神无光却看向他的人,“你希望我回来吗?”
“你舍得留我一个人吗?”
睡梦中他梦到陆泉川左腿无碍,却依然要走的画面。
惊醒后的瞬间陆泉川和梦里般要离开。
或许陆泉川当时离开不只是因为手术和康复,其中可能也有别的事情发生,拖住了陆泉川的手脚。
陆泉川不是家中独子,还有一个亲弟弟。
可金字塔的顶端只能容下一个人。
没有盲杖,从他的卧室到客厅
短短几步,他却连迈出一步都格外费力。
双手着急抚摸着周围以便回想房间的构造,还没站起,手被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掌握住。
“不留你一个人。”陆泉川喉结滚动,“保证你睡醒就能听到我的声音。”
路伊安知道陆泉川说的话都算数,可他平躺在床上完全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陆泉川。
重生前声嘶力竭喊他的陆泉川,刚刚警告他不要再跑的陆泉川。
盲杖被他丢在路边,他手边没有盲杖,就算不束缚手脚,他也跑不出去。
刚好符合陆泉川害怕他乱跑的心意。
重生前他被抓回来后陆泉川在医院治疗,没有时间搭理他。
这次不知道陆泉川会不会借着逃跑不听话的理由,不主动给他买新的盲杖。
很快听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他鲤鱼打挺般坐起身,眼巴巴看向门口的方向。
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手被拉起,五指伸开,而后他握住了熟悉的盲杖。
“在路边找到的。”陆泉川刚刚出门就是为把路伊安扔的盲杖捡回来,不然一会儿被环卫工清扫走了。
用惯的终究要比新的顺手。
路伊安抽出一张湿巾擦拭盲杖,喃喃道:“这是你第二次把盲
杖交到我的手上。”
第一次是他和陆泉川初见的时候。
路伊安早已忘记自己当初是为什么出街,破旧小区里面的小巷子不可能有盲人道,他贴着墙边,手握盲杖往回走。
半路上突然刮起了风,树枝晃动,闷雷炸响,硕大的雨点啪嗒啪嗒砸落在地。
路边人的动作变得急促慌忙起来,好像突然开了倍速。
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经过时,撞到了他探路往旁边伸的盲杖。
盲杖离手,他慌张的蹲下身四处摸索,手掌不知道被什么划伤,他自虐般的没有停下,还在地上摸。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和之前街上见过的乞丐没什么差别。
仍旧日没有摸到救命的盲杖,泪水没忍住落下,和冰冷的雨水一起滑过脸颊。
一场大雨巷道没有了行人经过的声音,实在是没有办法,他不得不求助于人。
他打开他从未用过的be myeyes软件,拨打了求助电话。
陆泉川当时听到的就是路伊安带着惹人怜的哭腔声,“您好,抱歉打扰您,我现在在巷道,可以麻烦您来带我回家吗?”
“稍等,马上。”陆泉川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停好车,拿上伞就开始跑,还不忘安慰对面的人,“别哭,不麻烦的。”
小巷本就狭窄,中途有打伞的人经过,他打伞不好走,最后干脆收了伞,在雨中狂奔。
小巷道年久没有人管,地面凹凸不平,下雨后形成不少水坑。
鞋底踏过瞬间湿了大半,溅起一连串的水珠。
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给他打电话的人。
那人紧贴墙面蹲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尽量把自己缩到最小,似乎是怕影响到过路人。
头发被雨水淋湿,湿漉漉地贴在头上,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小狗般可怜巴巴。
听到声音,哭的红肿的眼睛隔着银色雨幕看向他。
可惜这条小巷下雨天经过的人少,不然他相信一定会有人伸出援助之手。
“后悔当初接电话的是我吗?”如果不是他,路伊安或许不会被讨厌的男人缠上这么多年。
路伊安抬起头看向陆泉川的方向,即使眼神无光,他也想让陆泉川知道他是认真的,“我只怕不是你。”
陆泉川脑海中绷到极致的那根弦
“砰”的一声断了。
他在卫生间门外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顷刻倒塌。
结实的胳膊几乎是瞬间支撑在路伊安的身侧,身体像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把人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明明他才是捕猎者,可他的神情更像是被困住的野兽。
天生有着得天独厚的掌控力,却不敢强硬冲出枷锁。
“宝贝应该知道,我忍了很久吧?”陆泉川现在巴不得把路伊安的手拉过来,让路伊安亲手感受感受。
“不想在床上和我厮混,就乖乖的别招惹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