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吹落的树叶飘向不同维度,每个坠落轨迹都衍生出新宇宙,叶脉纹路化作时空分裂的源代码。
『愿你我能在平行时空里,重逢那逝去的美好』
圣芙蕾雅学园清晨的空气带着点冷冽,干净得像一块刚擦过的水晶玻璃。
晨光斜穿过高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长廊地板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几何图案,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微尘。
走廊尽头,脚步声由低沉转向清晰。
贝拉走在我右侧半步的位置,浅蓝色的长发纹丝未乱,像凝固的月光瀑布。
每一步都精确而无声,只有纤尘不染的靴底边缘偶尔在反光的地板上留下极淡的影子。
她微微侧身,用肩膀和手臂形成一个若有实质的屏障,将走廊另一边几个正嬉笑着跑过的学生隔开。
那几名学生像是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绕开了一些距离,匆匆跑过时投来好奇又带着些许敬畏的一瞥,目光在我身上短暂停留后立刻移开。
走在我左侧的,是雷之律者。
她光洁的赤足悬浮在离地面几公分的高度,足尖之下,细小的紫色电蛇无声嘶鸣,形成一层薄薄的、隔绝尘埃的屏障。
红色的眼瞳里不带任何情绪,像两潭深不可测的雷暴云。
她微微扬着下巴,那弧度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和审视,仿佛行走在凡尘俗世本身对她就是一种屈就。
深紫色的长发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无风自动,在空气中流过细微的紫色电弧,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慢得像蜗牛在爬,”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视线扫过走廊里纷纷避让的学生,“浪费时间。”
我只是继续往前走,视线掠过那些好奇或敬畏的目光,落在远处教室那扇熟悉的门牌上。
困意如同涨潮的海水,一层层温柔又固执地漫上来,淹没了其他所有感官。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那个靠窗的位置,那张冰冷的课桌面,那片刻的、与世界隔绝的安宁……
圣芙蕾雅学园的教室内,空气里还残留着清晨打扫后的水汽和书本纸张的混合气味。
我的位置在教室最后排靠窗的角落。
阳光慷慨地泼洒进来,在桌面铺开一片暖融融的光斑。
贝拉无声地拉开椅子,等我坐下后,她便如同最忠诚的哨兵,自然而然地站定在我座椅侧后方的窗边。
那个点位巧妙得像经过千百次计算,既能将整个教室入口尽收眼底,又能第一时间隔绝任何可能从后方或侧面接近我的存在。
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背脊挺得笔直,银灰色的眼瞳淡漠地扫视着前方,如同一尊守护神祇的精致雕塑。
刚把脸埋进臂弯,汲取着桌面那点薄薄的凉意,试图沉入短暂黑暗的港湾,一个含糊不清、带着点急切的声音就撞破了寂静。
“西琳姐姐!等等我!”
教室门口光线一暗又一亮,一道白色的身影裹挟着外面的凉风冲了进来。
琪亚娜·卡斯兰娜,标志性的银白麻花辫因为奔跑而激烈地晃动着,脸颊因为运动微微泛红,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目标明确地朝着我的方向奔来。
她几步就跨过了好几排桌椅,脸上带着大大的、毫不设防的笑容。
“呼……差点迟到!西琳姐姐早!贝拉姐姐早!”
贝拉在她距离我还有三步远时,身体几不可查地向右前方微微移动了半个身位,恰好卡在琪亚娜冲刺路径的延长线上。
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开口,但那份无声的阻拦和提醒,像一道清晰的警戒线。
琪亚娜的冲刺戛然而止,硬生生刹住脚步,像只被拎住了后颈皮的小猫。
那股莽撞的冲劲撞在贝拉无形的屏障上,瞬间化为乌有。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翘起的头发,嘿嘿笑了两声,声音明显压低了许多:“贝拉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啊……”她的视线飞快地掠过贝拉,落在我趴伏的背影上。
一阵极轻微的嗡鸣声贴着地面滑了过来。布洛妮娅·扎伊切克操控着她的重装小兔悬浮装置,如同一个精准的银色幽灵,平稳无声地滑行到琪亚娜身旁的位置。
灰色的螺旋双马尾发下,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小脸微微转动,无机质感的灰色眼眸扫过琪亚娜,又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笨蛋琪亚娜,”她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的噪音会干扰西琳姐姐休息。” 她一边说,一边动作流畅地坐下,从书包里取出个人终端,手指在屏幕边缘无意识地滑动了几下。
琪亚娜立刻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哈?!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那个铁疙瘩的声音更大!”
“重装小兔19c的悬浮引擎噪音分贝低于环境背景平均值。”布洛妮娅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依旧锁定在终端屏幕上,“而你的声带震动频率峰值已达到扰民标准。”
“你!”琪亚娜气结,拳头攥紧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中带着一丝无奈的声音插了进来:“琪亚娜,布洛妮娅,早自习开始了哦。”
芽衣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饮品走了过来。她穿着整齐的圣芙蕾雅制服,深紫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脸上带着一贯的、让人安心的笑容。
她步履从容,姿态优雅,将其中一杯散发着浓郁甜香的可可轻轻放在我趴着的桌子边缘,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蝴蝶。
“早上好,”她的目光温和地拂过琪亚娜和布洛妮娅,最后极其短暂地、如同羽毛般轻轻地掠过我的方向,声音轻缓,“新的一天,要打起精神来。”
琪亚娜的怒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嘟囔着:“是芽衣啊……知道了啦……”不情不愿地拉开椅子坐下。
布洛妮娅也收回了目光,专注地盯着终端屏幕。
芽衣这才走向自己的座位,在琪亚娜旁边坐下。
教室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阳光在课桌间流淌。
第一堂理论课是德丽莎学园长的《崩坏能基础原理与应用概述》。
讲台上,身材娇小的德丽莎穿着略显宽大的修女服,正踮着脚,努力去够投影仪的控制面板,嘴里小声嘀咕着:“可恶,姬子那家伙又把遥控器放这么高……”
她终于够到按钮,按下开关,一道光束投射在幕布上,复杂的能量流线图和公式瞬间挤满了屏幕。
“咳嗯!”德丽莎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严肃的样子,小脸绷得紧紧的,“同学们,今天我们要深入探讨崩坏能粒子在特定约束场下的谐振跃迁模型与空间干涉效应……”
她的话音刚落,一股沉凝的气息便无声地弥漫开来。
雷之律者坐在教室最前排的中心位置,背脊挺直如尺。她甚至没有抬头看讲台或者屏幕,绛紫色的眼眸低垂着,视线落在自己摊开的掌心上方。
在那里,一团极度凝练、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深紫色雷光无声地悬浮着,核心处是接近纯黑的颜色,边缘则跳跃着刺目的亮白电芒。
雷光在她纤长的手指间缓缓翻滚、拉伸、变形,遵循着某种肉眼无法捕捉的精密轨迹。
德丽莎的目光扫过雷之律者和她掌心那团令人心悸的雷光,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她明智地选择了无视,继续指着幕布上的公式讲解:“……根据薛定谔场的非线性扰动修正,当本地化能级间隔 ΔE 满足……”
雷之律者掌心那团雷光恰在此时骤然一亮,核心处的黑色区域猛地收缩了一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高频的“滋”声。
讲台上,德丽莎面前的扩音器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啸叫,尖锐的声音瞬间盖过了她的讲解。
“啊!”德丽莎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吓得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差点从垫脚的增高台上跳起来。教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
雷之律者仿佛完全置身事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只是随意地屈指一弹,那团躁动的雷光便如同被驯服的精灵,瞬间稳定下来,安静地悬浮着,恢复了之前那种高度内敛却蕴藏着狂暴力量的状态。
德丽莎瞪了雷之律者一眼,鼓了鼓脸颊,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话筒,继续她的课程:“……咳咳,总之,这个修正项在构建大型稳定约束场时至关重要……”
我趴在臂弯里,意识在睡意的边缘浮沉。雷之律者弄出的这点小噪音,像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连涟漪都未曾激起。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讲台上德丽莎的声音逐渐模糊、拉长,扭曲成一片毫无意义的嗡嗡背景音。
世界在眼前一点点褪色、模糊,最后彻底沉入一片温柔的黑暗。
阳光烤着后背,暖得让人骨头都酥了。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意识像沉船一样缓慢地重新浮上海面时,感觉有些异样。
脸上……痒痒的?
不是阳光的温度,也不是布料粗糙的触感。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令人忽略的搔刮感,像羽毛轻轻地、反复地扫过鼻尖和额头附近的皮肤。
我极其缓慢地掀开一丝眼睑,刺目的光线立刻涌进来。视线需要一点时间重新聚焦。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首先占据视线的,是课桌边缘那杯早已凉透的可可,深褐色的液体表面凝固了一层薄薄的膜。然后,就在我的脸侧,那摊开的、被我当作枕头的课本上……
一支康乃馨。准确地说,是三支康乃馨。
它们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像是刚从学园某个角落里被人匆忙摘下的野生植物。
花瓣呈现出一种娇嫩的、带着点怯生生的淡粉色,边缘蜷曲着,微微透光,还沾着几颗细小、晶莹的露珠。
其中一支的花梗被小心翼翼地折短了,斜斜地搭在我的课本页角上,两片翠绿的叶子正好拂在我的额角。
刚才那细微的痒意,正是来自这里。
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
我的目光几乎没有在花上停留,视线顺着花瓣搭落的方向,越过右侧琪亚娜挥舞着笔杆的后脑勺,投向左前方的角落。
由乃独自坐在那个靠墙的位子,背对着这边,身体蜷缩得小小的,几乎要躲进墙壁的阴影里。
她低垂着头,深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肩膀紧绷着,只有双手藏在桌子下面,手指紧紧地攥着那件制服上衣的下摆,用力到指节都泛着白。
她一动也不敢动,像一尊僵硬的石雕。
我的目光在她紧绷的背影上停顿了一瞬,没有任何波澜,像风吹过水面。
片刻后,眼睑重新合拢,下巴在手臂上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凹陷位置。
意识再次沉下去。
那几朵粉白的花瓣,带着细微的凉意,蹭着脸颊,被遗忘在意识下沉的边缘。
午休的铃声像一道解禁令,瞬间点燃了教室沉闷的空气。
桌椅摩擦地面的噪音、少女们兴奋的交谈声、奔向食堂的脚步声汇成一股嘈杂的洪流。
琪亚娜几乎是第一时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活力十足地转向我这边:“西琳姐姐!吃饭去啦!今天食堂有特大号……”她的话戛然而止。
贝拉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我桌旁,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
她甚至不需要开口,只是用那双浅蓝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琪亚娜。
“呃……”琪亚娜的动作僵在半空中,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高涨的热情像气球一样瘪了下去。她讪讪地放下挥舞的手臂,挠了挠头,脸上露出有点委屈又有点无奈的表情,“贝拉姐姐,我就问问嘛……” 她求助般地看向旁边的芽衣。
芽衣早已收拾好书本,正安静地站在琪亚娜身边。她无奈地看了一眼琪亚娜,对我露出一个温和而理解的浅笑:“我们先去占位置了。”她的声音轻柔,目光在我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随即轻轻拉了拉琪亚娜的胳膊,“走吧,琪亚娜。”
“诶?等等我啦芽衣!”琪亚娜被芽衣拉着,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走了,嘴里还小声嘟囔着,“西琳姐姐肯定也饿了嘛……”
布洛妮娅的重装小兔早已悬浮起来,她操控着装置,平稳地滑向门口,经过我桌旁时,那双灰色的眼眸飞快地从我趴着的侧脸上扫过数据流般的一瞥,没说什么,径直滑了出去。
雷之律者早已不见踪影,仿佛多待一秒对她都是浪费。
教室里的人很快走空了,只剩下桌椅摩擦后残留的细微回音。
午后的阳光更加炽烈,透过玻璃窗烘烤着空气,浮尘在光柱中慵懒地浮动。
贝拉静静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峰。
直到最后一个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微微侧过头,用眼神无声地询问我的意思。
我没有动。
比起食堂的喧嚣和人潮,这片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寂静角落,更契合灵魂深处对安宁的渴求。
困倦如同沉在水底的锚,意识只想往下坠。
贝拉立刻领会了我的沉默。
她不再言语,姿态重新恢复成那尊完美的守护雕像,目光平静地投向教室门口的方向,仿佛那里随时可能闯入不速之客。
就在这片午后的寂静即将完全将我包裹时,教室的后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符华。
她穿着圣芙蕾雅学园的标准制服,长发严谨地扎成马尾,鼻梁上架着那副标志性的细框眼镜。
她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沉的、方方正正的保温食盒。
步伐极其轻盈,落地无声,径直朝着我的座位走来。
神色平静如古井,镜片后的目光沉静锐利,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贝拉在她踏入教室的瞬间,身体便微微绷紧,如同一头感知到潜在威胁的守护兽。
但当看清来人是符华,且对方手中拿着食盒并无其他动作时,贝拉紧绷的警戒线才稍微松弛了一线,但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守护的姿势,银灰色的眼瞳锁定着符华的一举一动。
符华对我的戒备姿态恍若未觉,仿佛只是来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值日工作。
她走到我的课桌旁,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将那个沉重的保温食盒稳稳地放在了我的桌角。
食盒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
放下食盒后,符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站直身体,目光透过镜片稳稳地落在我身上。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平稳腔调,清晰地穿透笼罩着我的睡意:
“德丽莎学园长让我提醒你,下午的实战训练课不要迟到。另外,”她停顿了半秒,目光扫过桌角那个食盒,“这是营养部根据你的体质重新调配的补充剂,趁热喝效果最佳。”
说完,她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或等待回应的意图,干脆利落地转身,步履依旧无声,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开了教室,轻轻带上了后门。
教室里重新只剩下阳光、寂静,以及那个散发着微弱热气的沉重食盒。
贝拉的目光在食盒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回门口。
我依旧埋在臂弯里,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午后的困倦像深海的洋流,无声地将一切再次拖入沉静的黑暗。
下午的实战训练场位于学园后山的开阔地带,巨大的合金穹顶下,模拟环境系统投射出暗沉的天光和粗粝的戈壁背景。
空气干燥,弥漫着尘土和金属被能量灼烧后特有的焦糊气味。
训练场中央,数个半人高的合金桩靶分布着。琪亚娜正和一个高速移动的球形训练单元纠缠不休。
琪亚娜的动作大开大合,白色的制服身影在沙尘中翻滚腾挪,手中双枪喷射着火舌,口中还不断嚷嚷着:“别跑!看本小姐的厉害!”子弹打在高速移动的球体上叮当作响,却始终未能将其锁定摧毁。
另一边,布洛妮娅的重装小兔悬浮在半空,肩部炮口稳定地发出低沉的嗡鸣,一道道精准的光束持续轰击着不远处一个缓慢移动的厚重装甲靶。
她本人则站在场边,双手在投影出的虚拟操作屏上快速滑动,小脸紧绷,鼻尖甚至渗出些许细汗,显然在全力计算着攻击轨迹和装甲薄弱点。
芽衣站在场地边缘稍靠后的位置,双眼紧闭,右手紧握着挂在腰间的太刀刀柄。她周身隐隐有电流的微光在空气中一闪而逝,“滋滋”的轻响如同细小的麻雀在叫。
她在积蓄势能,感受着刀身与空间律动的契合点,寻找着拔刀的最佳时机。
我站在训练场边缘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
贝拉如同最沉默的护卫,紧贴着站在我身侧。实战课的喧嚣和能量激荡的空气,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遥远而模糊。
眼皮沉重地往下坠,意识在清醒与沉睡的边缘走走停停。
突然,一股极其狂暴的能量波动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猛地炸开!
“碍事!”
雷之律者冰冷不耐的声音穿透了整个训练场。她不知何时悬浮到了训练场中央靠前的位置,绛紫色的长发无风狂舞,丝丝缕缕的电弧在她发丝间肆虐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