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贝拉说就在今天早上,沧海市传来了警报,不明飞行物体出现在了沧海市上空,而随着不明飞行物一同出现的,则是一场小型的崩坏。
消息送到圣芙蕾雅学园学生宿舍时,窗帘拉着,室内昏暗静谧。
我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意识像沉在温暖的海底,波澜不惊。
贝拉的声音穿过些许模糊的屏障,字句清晰,但内容本身并未激起任何涟漪。
警报?战舰?崩坏?
仿佛只是窗外的风雨声,遥远且与此刻安眠的我无关。
很快,学园长德丽莎的指令便下达了。
任务简报简洁明了:探查那艘悬停在沧海市上空的不明战舰内部情况。
任务执行者:琪亚娜·卡斯兰娜,雷电芽衣,布洛妮娅·扎伊切克,以及由乃。
任务危险程度评估:无限趋近于零。
这份罕见的评估报告,并非源于德丽莎的盲目乐观,而是源自一个冰冷的事实——琪亚娜、雷电芽衣、由乃三人的身上,貌似都带着一丝与我相关的印记。
一种无形却强大的庇护,源于千羽学院那个混乱、扭曲的规则怪谈副本。
那一次,因为某些乐子高维的原因,我无意间的介入,通关的最后结算,似乎悄然将某种东西烙印在了她们的存在之中,如同给易碎的瓷器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坚韧合金。
这份奖励,如今成了最高等级的保险单。
至于我本人、贝拉,还有雷之律者,则被理所当然地排除了任务名单。
理由同样充分:我只想摆烂躺平,睡觉,或者偶尔在那些无聊且失眠的深夜,用笔书写扭曲的故事或涂抹线条。
我的意愿清晰明了,无需解释。
贝拉只听我的命令,她的忠诚如同律令本身,不可转移。
而雷之律者?
那份与生俱来的高傲犹如实质化的壁垒,命令对她而言是噪音,是尘埃,是被嗤之以鼻的低语。
即便她同样沐浴过千羽副本通关奖励的光晕(那光晕在她身上激起的或许是更深的桀骜),也绝不会为任何指令驱动半分。
房间里唯有沉默流淌。
贝拉静静地侍立在离床铺几步远的阴影里,如同忠诚的卫兵,等待着女王苏醒或仅仅是一个眼神。
只有我能看见,那本缭绕着微弱诡异气息的古旧书册悬浮在我意识感知的角落——我的本命法器,怪谈之书。
它安静地存在着,如同我此刻沉睡的意志。
时间在卧室的寂静里悄然滑过。
琪亚娜她们想必已经出发。
圣芙蕾雅学园,女武神培养的摇篮,即使在警报拉响的此刻,日间的秩序也并未完全混乱。
只是空气里比往常多了一丝紧绷的弓弦感。
自律作战单位在特定区域巡逻的频率略有提升,通讯中枢的指示灯闪烁得更加急促。
大部分学生仍在课堂上,或是按照日程进行着体能或作战训练。
这份秩序感如同一张无形的网,覆盖着学园,也覆盖着那些涌动的暗流。
琪亚娜她们的行动报告碎片般地通过加密频道传回。
报告言简意赅,却勾勒出战舰内部的冰冷图景:巨大的、结构复杂的金属甬道延伸向未知的黑暗;布满灰尘和奇异能量残留的废弃区域;少量的低级崩坏兽在阴影中徘徊,被四人轻易清除。
危险等级评估为零,在此刻看来还算准确。
通讯里偶尔会夹杂着琪亚娜咋咋呼呼的声音,喊着某个区域“吓死本小姐了”,旋即又被芽衣冷静的提醒或布洛妮娅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分析盖过。
宿舍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
贝拉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动作轻得几乎没有扰动空气。她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温水,温度恰到好处。
贝拉将杯子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水面甚至没有漾起一丝波纹。她的视线落在被子里裹成一团的我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小、难以捕捉的情绪波动——或许是某种确认后的安心,又或许是担忧女王睡眠质量的纯粹关切。
贝拉没有言语,只是微微颔首,像一个完美的影子,再次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隔壁传来了声响。
不是很大的动静,但足以穿透墙壁。
是瓷器与桌面轻微碰撞后碎裂的脆响。
紧接着,是某种冰冷、不耐烦的气息如同一阵无形的寒流,骤然弥漫过来,带着强烈的排斥感。
即使隔着墙,那感觉也清晰得如同实体。
雷之律者。
她又随手摔了杯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那点通关奖励加持,似乎只是给她本就暴躁的灵魂又添了一把薪柴。
贝拉的身影再次在门外闪过,没有丝毫犹豫,走向隔壁。
她会去收拾残局,安静地擦拭掉所有溅落的液体和碎片,如同处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务。
隔壁那阵烦躁的寒流,在贝拉沉默介入后,似乎稍微平息了些许,但空气中残留的冷意仍未散去。
意识在沉睡与清醒的边缘浮沉。
隔壁的动静,贝拉的行动,都只是背景里模糊的杂音。
脑海中,一些无形的线条却在缓慢地勾勒。
不是具体的画面,而是某种氛围,一种粘稠的、被窥视的冰冷触感,混杂着某种类似金属长时间摩擦后残留的锈蚀气味。
怪谈之书在意识的角落微微颤动了一下,书页边缘流转过一线微不可查的幽光,随即又归于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声音礼貌而克制,两下,停顿,再两下。
是德丽莎·阿波卡利斯学园长的节奏。
我依然在睡觉,没有起身的打算。
门被轻轻推开,光线从走廊涌入,在地板上切割出一条明亮的界限。
德丽莎抱着几本月刊漫画走了进来,那总是她最常用的道具。
“还在睡?”她的声音刻意放轻,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目光扫过床上纹丝不动的“茧”。
德丽莎走到床边,她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目光似乎穿透了被子,落在我身上。
“琪亚娜她们那边,有新进展了。”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深思熟虑后的凝重,“她们在那艘战舰的核心数据库里,发现了一封加密邮件。发件人未知,收件人……明确写着琪亚娜·卡斯兰娜。”
被子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邮件内容提到,这艘战舰的名字叫‘月光王座’。”德丽莎的声音放得更慢,字斟句酌,“而且……里面还提及了一些信息碎片,指向……第二次崩坏战争。”
房间里很静。
窗外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过滤,只留下昏暗朦胧的光影。
只有德丽莎平稳的呼吸声。
“月光王座……”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漫画光滑的封面,“能就让琪亚娜她们先回来,月光王座吗……”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寻求某种印证,“沧海市上空的不明战舰如今已被夺取,”她的语气转向正式,仿佛在复述某个决定,“等到琪亚娜她们带着战舰回来后,我要科学部的人对它做个详细检查……”
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等待,又似乎在思考。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静。
隔壁也彻底没了声息。
“你觉得,”德丽莎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探究,“这艘‘月光王座’,会是谁送给琪亚娜的?在现在这个关头?”
没有回应。
只有被褥柔软的轮廓。
德丽莎似乎并不意外这沉默。
她的目光扫过床头柜,那里除了贝拉放的水杯,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和一支笔。
纸上是随意涂抹的线条,隐约构成一个茶杯的轮廓,杯壁上歪歪扭扭地画着几道小小的、跳跃的闪电图案。
她的视线在那涂鸦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难以解读的弧度。
就在这时,隔壁忽然又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比之前的碎裂声更响一些,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骤然爆发的烦躁。
显然是又一个茶杯或者别的什么小物件,在雷之律者手下遭遇了不测。
那股冰冷的、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再次猛地荡开,冲击着墙壁。
贝拉的气息立刻出现在隔壁门外,然后是极其轻微的门把手转动声。
隔壁那股躁动的寒流,在贝拉无声介入后,如同被无形的海绵吸收,迅速开始减弱、平息。
德丽莎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床上安静蜷缩的被子。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
宿舍里安静得只剩下德丽莎轻微的呼吸和极其遥远、几乎被过滤掉的学园日常的背景音。
就在德丽莎似乎准备放弃等待,转身离开时,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茶叶凉了。”
语调冷淡,内容突兀,与之前的话题似乎毫无关联。
德丽莎的脚步顿住了。
她侧着头,似乎在分辨这句话的含义,又像是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向床头柜上那张涂鸦——那个画着闪电的茶杯。
几秒后,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了然神色,掠过她蓝色的眼眸。
她没有追问,也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仿佛这个突兀的句子本身就是某种有效的答案。
“好好休息吧。”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转身向门口走去,动作轻快。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走廊的光线。房间再次沉入昏暗的寂静之中。
隔壁也彻底安静下来。贝拉收拾残余的轻微声响早已消失。
我依旧裹在被子里,意识深处残留的那点冰冷的战舰触感和锈蚀气息也已淡去。
空气里似乎还浮动着德丽莎离开时带起的一丝极淡的香波气味,以及隔壁雷之律者摔碎瓷片后残余的一点若有若无的冰冷静电感。
窗外的天色似乎暗了一些。
学园里训练场的呼喊声、远处教学楼隐约的钟声,构成白昼将尽的背景音。
琪亚娜她们,应该快回来了。
带着那艘谜一样的“月光王座”。
被褥里暖意融融,意识又开始下沉,模糊地想着,或许再睡一会儿也不错。
直到贝拉的身影再次如同融入阴影般出现在床前。
“女王大人,”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入耳中,“琪亚娜小姐她们已经返航。战舰‘月光王座’,正在圣芙蕾雅学园指定停机坪降落。”
没有应答。
意识在温暖的黑暗中漂浮。
房间里一片沉寂。
过了片刻,贝拉的气息悄然退开,如同她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隔壁,隐隐传来一点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仿佛有人正站在窗边,无声地凝视着外面某个方向——那里,正是学园巨大停机坪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