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夜市,人声鼎沸,火树银花不夜天。小贩的吆喝声、食肆的锅气、杂耍班子的喝彩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蓬勃的市井生机。
姐妹几人虽个个带着帷帽,看着不是很真切,但一个个玩得乐不思蜀,笑语声透过薄纱传出,与市井的喧嚣融为一体。
范家派来的四名家丁不敢有丝毫怠慢,前后护着,警惕人群中可能隐藏的歹人。
尽兴之后,返程在即。范家家丁早已机灵地雇好了马车,福慧与康宁相携着先上了车,回头清点人数,却见琼奴还在一个悬挂着琉璃灯,卖着海外奇珍的珠宝摊前流连忘返,手中捏着一把齿梳,借着光细细端详。
康宁探出身子,朝她招手:“琼奴,走啦!再看天都要亮了!”
琼奴连声应着“来了来了”,这才万分不舍地放下那齿梳,一步三回头地向马车走来。
恰在此时,乐善一眼瞥见不远处空地上支起的皮影戏班子,白布幕后人影晃动,锣鼓点敲得急切,好像正演到精彩处。她童心大起,欢呼一声,也顾不上许多,一把抓住好德的手腕挤进了层层叠叠的围观人群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郦嘉则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福慧道:“你们在车上好生等着,我去把这两个玩疯了的小猢狲抓回来。”
福慧连忙朝车下候着的家丁吩咐:“哎!你们俩跟着去,务必护着点儿,千万别挤着了!”
两名家丁应声而出,紧紧跟在郦嘉则身后。
待郦嘉则好不容易一手一个,将看得入迷的乐善和好德从人堆里捞了出来,少不得低声训斥了几句。两个妹妹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头,乖乖跟着她往回走。
然而,还没靠近原来的位置,就见远处一阵骚动,骑兵飞驰而来,高声疾呼城北十字街走水。
消息如冷水滴入滚油,瞬间炸开。人们惊呼着,推搡着,竞相朝着与城北相反的方向奔逃。车马难行,人潮汹涌,郦嘉则与家丁们死死护着两个妹妹,被混乱的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
等她们彻底回到原地,只见街面一片狼藉,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
无法久留,也迟迟不见二娘三娘以及琼奴的影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郦嘉则强装镇定,先将乐善与好德安然送回家。岂料踏入府门,却听闻福慧她们根本未曾回来。
厅堂里,郦娘子正焦急地踱步,郦父也眉头紧锁。
正当一家人心急如焚之际,更坏的消息伴随着狼狈不堪的琼奴一同撞开了郦家的大门。
只见琼奴跑脱了一只绣鞋,罗袜沾满污秽,发髻散乱,脸上甚至还带着擦伤。她惨白着一张脸,未语泪先流,抽噎着说出那句让所有人魂飞魄散的话:“二娘、三娘……她、她们的马车,被、被歹人劫走了!柴大官人和范家姑爷恰好路过,答应了我,已经……已经去追了……”
刹那间,郦娘子身子一晃,险些栽倒。郦嘉则与寿华强压着心惊,一个上前扶住母亲,安慰父亲,一个带着颤抖不止的琼奴回了内室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院内,郦娘子又惊又怒又怕,无处发泄,又不敢表露太过,免得连累郦父在太过激动之下昏厥。
好德、乐善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郦娘子拿着鸡毛掸子,一下下抽打着她们的手心:“叫你们乱跑!叫你们不听话!”
带着哭腔的责骂声中,是更深的后怕与绝望。
郦父虽也焦急万分,心如油煎,但也只能徒劳地劝着:“娘子,消消气,现在打她们也无用啊。等等,咱们在等等,二娘和三娘很快就能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