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契

晨雾裹着血锈味漫过酆都城斑驳的城墙，凌风的剑尖挑起半块碎裂的青砖，砖缝里渗出的暗红色液体竟像活物般扭曲着缩回墙内。墨渊的魔焰轰在城门上，饕餮纹路的门环突然睁开六只猩红的眼，嘶哑的嘲笑声震落簌簌墙灰。

“三百年了，墨渊小儿还是这般急躁。”门环上的兽口吐出人言，獠牙间垂落腥臭的黏液，“当年你师尊跪在这门前三天三夜，才求来半截引魂香……”

魔焰骤然暴涨成黑龙，墨渊的瞳孔已完全被黑雾吞噬：“老东西，你的舌头倒是比命硬。”黑龙撕咬门环的刹那，整座城墙突然泛起水波般的纹路，若雪惊呼着拉住凌风后撤——他们方才站立的地面已化作翻滚的血池，数十只白骨手掌正抓着楚昭然的预警骨铃往上爬。

光凛的圣光结界在血池边缘撑开三尺净土，影幽却蹲身捞起一只骨铃：“暗魂魔尊连死人都不放过。”他指尖的黑气渗入铃铛裂纹，亡魂的尖啸声顿时化作清晰人语：【亥时三刻，轮转殿，生死簿在哭】。

“声东击西。”凌风剑柄重重磕在嗡鸣的铃铛上，楚昭然残留的灵力幻影浮现半空，“楚姑娘在预警机制里藏了线索，她生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轮转殿的往生井！”

墨渊的魔刃突然架在光凛颈侧：“你们双生灵魂从进酆都城就沉默得反常。”刃口挑开圣光衣领，露出锁骨处蔓延的黑色蛛网纹，“这蚀魂咒至少中了十二个时辰，暗魂魔尊的爪子倒是伸得够长。”

“蚀魂咒发作时，中咒者五感会逐渐与施咒者连通。”光凛平静地拉好衣襟，圣光在蛛网纹上灼出青烟，“从踏入酆都地界那刻起，我看到的每寸土地都带着双重虚影——暗魂魔尊正透过我的眼睛监视诸位。”

若雪突然将三枚银针刺入自己眉心，鲜血顺着鼻梁淌进嘴角：“劳烦墨渊大人用魔煞咒灌入我灵台，要快！”见众人怔住，她急得扯断一绺发丝，“暗魂魔尊既能把光凛前辈当镜子，我们何不给他照些假象？仙门禁术‘三千幻身’配上魔界煞气，足够编出十支队伍的虚影！”

影幽的黑袍突然裹住四人，无数亡魂的哭嚎声被隔绝在外。凌风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探入自己识海，耳边响起砂纸摩擦般的低语：“放松，让我把蚀魂咒的波动反向植入幻象。”墨渊的魔气与若雪的灵力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疼得他几乎咬碎牙关，却在剧痛中听见光凛与影幽异口同声的倒计时。

“三、二、一——开闸！”

酆都城的天空陡然被撕成两半，三千个凌风的幻影持剑冲向不同方位，每个幻影身后都跟着墨渊的魔焰分身。暗魂魔尊的怒吼震塌半条街巷：“雕虫小技！”无数血手从地底钻出，却在捏碎幻象的瞬间被反噬的蚀魂咒缠上手腕。

真正的四人顺着楚昭然灵力指引摸到轮转殿侧墙时，若雪突然踉跄着扶住往生井栏：“不对……井水倒映的星图是反的，这里才是幻境！”

暗魂魔尊的真身从井底浮出，半张脸还留着楚昭然清秀的轮廓：“现在发现是不是太迟了？”他手中的生死簿残页哗啦翻动，墨渊的魔刃突然调转方向刺向光凛心口，若雪的灵力也不受控地缠住凌风咽喉。

“你以为蚀魂咒只能用来偷窥？”暗魂魔尊的指尖渗出金黑交织的血，那是光凛与影幽混合的灵魂之力，“双生灵魂的裂痕比你们想象中美味得多……”

凌风在窒息中猛地将剑柄砸向井沿，楚昭然埋藏的预警法阵骤然启动。八百枚骨铃同时炸裂，亡魂的尖啸与铃铛碎片在空中凝结成巨大的锁魂网。影幽趁机化作黑雾钻入暗魂魔尊耳鼻，光凛的圣光则顺着锁魂网脉络灌入对方灵台。

“就是现在！”凌风的剑气挑飞生死簿残页，墨渊的魔焰分身从四面八方撞向暗魂魔尊真身。若雪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残页上，楚昭然的名字突然发出耀眼光芒——少女残魂从血光中跃出，抱着暗魂魔尊的脖颈纵身坠入往生井！

井口闭合的瞬间，酆都城开始崩塌。影幽的黑袍卷住众人瞬移到城外，光凛的圣光却突然黯淡如风中残烛：“楚姑娘用残魂为引，把自己和暗魂魔尊都封进了轮回裂隙……但生死簿上所有名字都在流血。”

凌风攥着半片残页的手背青筋暴起，墨渊突然劈手夺过残页扔给影幽：“喂，你们双生灵魂不是能修补万物吗？把这玩意儿拼回去。”

“生死簿的裂痕对应三界众生的命数，除非……”影幽的黑气在残页上勾勒出繁复的纹路，“除非找到‘契’，也就是最初撕裂生死簿的人。”

若雪擦去嘴角血渍，突然指向残页边缘的莲花暗纹：“这是碧霄宫的印记！师尊曾说，三百年前有仙门叛徒盗走镇派法器……”

晨光刺破血雾照在众人身上，凌风剑穗上楚昭然编的平安结突然断落。他弯腰去捡时，听见影幽对着圣光里的倒影低笑：“光凛，你猜这位‘契’此刻是否正隔着生死簿窥探我们？”

墨渊的魔焰在酆都废墟上烧出焦黑的通路，尽头隐约可见预警哨塔的轮廓。四人踏着未熄的余烬离去时，谁都没发现某块残砖下正渗出金黑色的血——那血珠滚落的方向，赫然是修仙界第一仙门，碧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