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空了三天。
黄朔的书包还挂在椅背上,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搭在桌沿,衣角沾着的草渍是上周和张极抢足球时蹭的。穆祉丞盯着那抹蓝色发呆,手里转着的笔“啪嗒”掉在地上,滚到左航脚边。
左航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笔杆,又猛地缩回来。他记得黄朔总爱借穆祉丞的笔,说“小穆的笔写起来特别顺”,每次用完都要在笔帽上贴颗星星贴纸——现在那颗星星还亮闪闪的,只是没人再去转它了。
“左航,传球!”张极的声音从操场方向飘进来,带着股说不出的闷。左航探头去看,张极抱着足球站在中场,球鞋在草坪上碾出深深的印子,却没像往常那样冲过来拽他。
走廊里传来争执声,是苏新皓和朱志鑫。“你凭什么不让我们去看他?”苏新皓的声音发紧,拉链拉到最顶,下颌线绷得像根弦。朱志鑫背对着教室,肩膀的弧度透着股疲惫:“医生说他需要静养。”
静养。这个词像块冰,堵在每个人喉咙里。
陈天润抱着练习册经过,眼镜滑到鼻尖也没推。他上周去医院送笔记,黄朔躺在病床上,手指缠着纱布——那是帮穆祉丞修自行车时被链条刮的。见他来,黄朔扯着嘴角笑,声音轻得像羽毛:“天润,帮我把物理卷子划重点呗,我怕跟不上。”可那份卷子,现在还夹在陈天润的书里,空白得刺眼。
音乐课上,张泽禹的麦克风没开。他对着空气唱那首《剩下的盛夏》,唱到“蝉鸣是窗外渐渐倒数的钟声”时,喉结滚了滚,突然就唱不下去了。邓佳鑫坐在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最后只弹出个走调的单音,像根断了的弦。
放学时,张峻豪在校门口的小卖部停了很久。他记得黄朔总爱买橘子味的硬糖,说“酸得提神”,每次都分给大家,自己只留一颗含着。现在玻璃罐里的橘子糖堆得满满的,却没人再去扒拉它们了。
穆祉丞蹲在香樟树下哭,手里攥着半块巧克力。那是黄朔昨天托护士带来的,包装纸上写着“给小穆”,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树洞里,张极藏的薯片早过期了,苏新皓画的涂鸦被雨水冲花了,朱志鑫刻的笑脸缺了个嘴角。
朱志鑫最后去了天台。风掀起他的校服衣角,栏杆上还拴着他们去年系的红绳,上面挂着十二个小铃铛——是黄朔跑遍小商品市场凑齐的,说“风吹过的时候,就像我们在唱歌”。
可今天风很大,铃铛却没响。
手机亮了下,是黄朔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医院的白墙,上面用马克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等我回来”。
朱志鑫捂住眼睛,指缝里漏出的呜咽被风吹散。他想起黄朔总说“我们要一起考去市重点”,可现在,香樟树的影子在地上晃啊晃,像个没说完的拥抱。
教室后排的椅子还空着,夕阳透过窗户,在空桌上投下长长的光,像谁伸出的手,却怎么也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