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我捂住肩膀,触到黏糊糊的液体。
怎么又在下雨,头发全贴在了额头上,我靠在墙上,腿脚发软。
每次痛感都在梦中这么真实。我侧头,吐出口中的污血,刚才是被人揍了吗?
巷子长得望不到尽头,我心里有些害怕,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出去,或者醒来。
巷子很快出现一个拐角,我看见哥哥打伞站在那里,黑色的雨伞遮住他的目光,但我知道他在看我。
我尽力伸出手去,他的伞抬高了些,眼底是化不开的忧伤。刚向我迈了几步,一道白色的光就绽开在我们之间,空间被撕裂开,他的脚步被迫停下。
“我说,你怎么回事?”
裂口闭合,现在我面前的是眉头紧锁的裴莱。
他已经是十七八岁的模样,比我高了,但脸上似乎还有些稚气。
裴莱就横在我和哥哥之间,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没有多给哥哥一个眼神,反而是靠近了来看我,说:“你刚才,是被怪物偷袭了?”
“这附近有怪物?”
他点头,抚上我肩膀的伤口,依然皱着眉。这是我才想起,之前所说的契约如果依然存在,他现在应该也很痛。我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看着我,疼痛不知不觉中消散了大半。
我低头,发现裴莱的掌心全是血渍,但有一股暖流注入我的身体之中,让我轻松了不少。
“行了,之后好好休息几天。”他直起身,一副臭脸。
我向他身后望去,哥哥已经不在那里了。
“还在看什么,不走?”裴莱挡在我面前,他没有伞,发梢已经被小雨打湿,垂了下来。
我收回目光,应声跟他从裂缝离开。
我们在寂静的城市边缘走了很久,没有人开口打破沉默,我感觉他的情绪很奇怪,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下次可以直接叫我,我们有过契约,我可以感受到。”他突然说道,侧头来看我,“怎么又回来了?”
总不能跟他讲我在做梦吧。
“我有些担心你。”绞尽脑汁,我只能想到这个理由,然后作出一个关切的笑,“上次见你你还是一个小孩,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他的目光变得复杂,脸上写着“你确定”三个字:“既然你这么说,你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变化?”
我闭嘴,不知道怎么圆回这个话题。
“在这里,可以随意操控面貌的只有怪物,你是吗?”他的语气带上戏谑。
“我不是。”我否决地很快,不服气地想回呛他,“别说我,万一你是怪……”
“嗯,我就是。”
裴莱坦诚地摊了摊手,“你也是怪物,我们都是,怎么了?”
“什么意思?”
他没有再回话,而我想起第一次与他相遇他说的话,仔细琢磨,似乎也证实了他的身份。
但是我为什么也……
算了,反正在这里,什么都有可能。
道路的尽头是一片海滩,裴莱领着我进了一片小树林,他走在前面,拨开挡路的枝丫,我看见一个小屋,门口种植了一排花草。
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藤椅,以及一张小床。
屋内没有灯,我环视一圈,他已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窗外一条宽阔的石子路可以直通海岸。
好奇心驱使下,我问道:“你怎么想到住在这里的?”
他没有看我,目光落在窗台上的一盆花上:"我喜欢。"
现在没什么事可做,我也坐下来,想和他聊聊天:“我离开了多久?”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谁管你离开了多久。”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嗔怪,我觉得有些好笑:“什么事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反而转移了话题:“你……平时在什么地方?”
“我不在这个世界。”
“我知道。”裴莱看着我,目光中带着些许探究。
“我们有契约,我就能感受到你的能量波动和气息,但你每次离开,能量波动静止了,气息还存在。”
"所以......你一直都能感受到我?"我愣了愣,“为什么和我签契约?”
“待在这里没意思,你的能量特殊,我有用处。”
裴莱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目的,但直白地回答也让我无言。
屋子里很快陷入沉寂,没有了任何声响。
或许是没有听到我的回答,又或许是在犹豫,总之,他的沉默让我感觉很不安。
“你在找我吗?”我试探性地问。
他不语。
"你去不了我待的地方。”
裴莱终于回应:"为什么?"
我哪知道怎么和你解释……
无奈地暗自叹口气后,我又问:“那你为什么想去?”
他又沉默了,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刚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会,他突然说:“我去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闭着眼,随口安慰:“有机会一定可以的。”
这个梦好长,在我迷迷糊糊被吵醒的时候,居然还在这个屋子里,外面的光投了进来,照在身边空无一人的藤椅上。
我下意识眯了眯眼,窗外的沙滩上有个人影在低头不停捡拾着什么。
我走出门去,裴莱正站在海岸边,浪花打过他的脚腕,背影修长而笔挺,他手里抓着一颗贝壳,回头来,把贝壳递给了我,是一个嫩粉色的贝壳,和我之前收到的那块很像。
“醒的正好,和我一起找贝壳。”
他说着,又低头从沙子里捡起一个,就着涌上的浪潮随意洗了洗,塞进我手里。
“捡贝壳做什么?”
“想做个风铃。”
“你还喜欢风铃?”我有些意外地笑了笑,“我也喜欢,我和你一起。”
裴莱没再说话,继续蹲弯腰在沙滩上寻找,我看见他渐红的耳垂,没有戳破。
太阳西斜,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像披上一层淡淡金色的薄纱。
我们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我能感受到他心情愉悦,偶尔他会抬头看我有没有跟上,对视后又会急忙把脸转过去装作忙碌的样子。
夕阳渐落,天空逐渐黑沉下来,周围的景致越来越陌生,除了海滩,再无其它,裴莱站起身,我也跟着站了起来。
“该回去了。”他拍了拍身上的沙土,转身顺势拉过了我的手,向小屋的方向走去。
我微微挑眉,看着我们握在一起的双手,他的手心似乎渗出点点细汗,但是握得很紧。
“我没说不回去,你拉我做什么?”
"回去。"他慌乱地说着,脚步更加匆忙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不再调侃他。
先前我没有注意到床下还有个箱子,裴莱把箱子拖出来,在里面翻翻找找,拿出一个小夜灯放在了桌上,又把丝线之类的一并拿出来递给了我。
我打开小夜灯想凑上去给他照明,他却说:“我夜视能力很好,灯你自己拿去。”
“你真是怪物啊?”我拿着灯站起来,又回到桌前坐下,看着他的背影,“那我怎么比不上你?还有,你头发该剪剪了。”
“我生来就是怪物,你怎么和我比?”裴莱轻描淡写地说着,拿了把剪刀递给我,“帮我剪。”
他起身盘腿坐在床上,背对着我,头发已经可以遮住后颈,我跟他反复确认如果剪毁了不会找我麻烦后,才下了手,把它剪短了些。
还好,不算太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