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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转过来我看看。”

他扭头，我左右瞧了瞧，提起剪刀又帮他修了修刘海。

他垂眸，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小猫。

修剪完毕，我帮他拍落刘海上剪下的碎发，无意发现他额角的疤。

裴莱的皮肤有些偏黄，可能是经常晒太阳的缘故，疤虽然不长，但愈合后留下的白色印记近看十分明显。

“你这是……？”

“我自己弄的。"

他的回答简洁明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拿起桌上的丝线，等着他过来一起动手。

他似乎十分熟练，用工具把贝壳刷上一层油，打了孔，我帮忙把它们穿起来，繁琐的步骤都由他来完成，我只需要安静地在一旁看着。

裴莱把丝线绑在两根木棍的连接点，再用线绳固定在两边，然后又在两边各缠了一圈，最后打个结，风铃就算完成了。

我仔细看着这串风铃，发现他和我卧室挂着的那串几乎是一模一样。

“怎么样，你喜欢就送你了。”

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目光中闪烁着一抹期盼。

“可是我怎么带走啊？”我笑笑，有些无奈，又怕他不高兴，“你留着吧，下次见面我可以来看看。”

裴莱没说什么，起身把风铃挂在了窗边。他回头来看着我，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句话："那你别忘了。”

“当然。”

裴莱看着我，眼神有些恍惚。

我看出他心事重重，但他没告诉我，我也没有追问，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你应该不用睡觉吧？陪我去城市里走走？”

"嗯。"

路上海风习习，我们走的很慢，回想起他说的话，我又忍不住问：“为什么说我也是怪物，可我的能量为什么不能自由使用？"

他侧过脸看着我，漆黑深邃的眼中泛起一片波澜。

“因为你的身体还很弱，你没有平稳地在一个世界呆太久，所以会产生很大的排斥和抵触。”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不太在意这些。

城市里来往的人群，车辆川流不息，他们穿梭在熙攘的街道上，显得很是忙碌。

我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热闹的地方待过了。

哥哥说我的病需要静养，所以房子买在了郊区，平日里我也不爱出门，偶尔去哥哥的公司找他，来回都是有人接送。其余的时间，我都和哥哥待在一块，不觉得有多无聊。

"我们今晚去逛逛吧，你想去哪？”我扭头看着裴莱。

"你想去哪就去哪，我随便，"裴莱停顿了一下，眼神中有些犹豫，"别走散了。”

"怎么，你害怕我跑了？"

"我只是担心......"我听见他“啧”了一声，就率先迈开了步子，“要逛就跟上。”

街道上的店铺林立，各色的霓虹灯闪亮夺目，我们走过一家又一家，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这些灯饰上，而裴莱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眼底深处有一股浓郁的眷恋，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情绪。

路边的小摊位吸引了我，我拉着裴莱挤进去，是项链之类的东西，看着挺漂亮。

我挑了一条银灰色的手链，上面缀着许多颗小钻石，很漂亮，我问裴莱怎么样，他走神的眼神终于被吸引了回来："不错。"

我买下它，把手链戴在了裴莱手上。

“给我做什么？”裴莱低头看了看那串手链，却没有取下的意思，“我戴着不合适。"

他别扭的样子让我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你不喜欢吗？那你还我。”

“你又带不走，要去做什么？”他躲开我作势要抢夺的手，“还逛不逛？今晚好像有烟花表演，在前面广场。”

人群都朝着那个方向涌去，裴莱伸手，先是拉住了我的衣袖，又慢慢抓住我的手腕，随后就勾上了我的手指。

我思绪放空之际，他已经拉着我朝广场快步走去，我的心跳加快，他的手心里温度灼人。

烟花绚烂绽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又坠入地平线，身边的人们都围在一起，不断欢呼。

裴莱似乎没有专心欣赏的兴致，他拉着我的手又握紧了些，一副警惕的姿态。

我的目光从烟火的光芒上收回来，正好与他视线交汇，问道：“怎么了？”

他还没有回答，周遭人们的欢呼已经逐渐演变成尖叫，刺耳骇人。

天上绽开的烟花也越来越亮，夜晚快要颠倒。

裴莱猛得将我带入怀里，推开越靠越近的人们，护着我冲了出来，拐进了最近的小路。

我惊魂未定地回头看着追赶的人群，他们四肢僵硬地摆动着，像商场里的假人模特，我问他：“怎么会这样？”

裴莱没有看我，表情凝重，他依然警惕着拐角处会不会有突然冒出来的人：“这个世界要消失了，我们准备去下一个世界。”

“还有下一个？你知道在哪吗？”我跟着他跑，脚步渐渐变得吃力起来。

“不知道，但比死在这里好。”

一道裂缝在不远处缓缓出现，而我注意到了裂缝后冲过来的怪物。

我看见那怪物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了獠牙，朝我扑过来，我下意识想拉住裴莱，让他不要再跑过去，但我向后望了一眼，原本的小路也看不见了，只剩下黑漆漆一片。

似乎是察觉我的退缩，裴莱把我拉进了他的带怀抱里，声音从头顶传来：“害怕就闭眼。”

闻言，我紧张地闭上眼睛，感觉到他温暖的胸膛，心跳逐渐加速。

裴莱把我抱得更紧，我不敢抬头，听见怪物的嘶吼咆哮，浓烈的恶臭味袭来，我又忍不住睁开眼去瞧，一股强光又迫使我重新闭上眼睛，耳畔只听见"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我感觉自己和裴莱摔在了地上，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周遭一片安静，我的脑袋埋在裴莱的怀抱里，不敢动弹。

他拍了拍我的背，颇有些无奈：“起来，没事了。”

我睁眼，看见月光落在了他脸上，而他看着我，眸色柔和，嘴角微翘。

移开目光，我从他怀里出来，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周围，过于眼熟的环境冲击着我的记忆。

这是我的高中。

抱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摔得这么重，也不安慰我。怎么，你认识这里？”

“嗯，我和哥哥在这里读过书。”

“这里？你在的那个世界也有这个学校？”裴莱好奇地挑了挑眉，“你还有个哥哥？”

我点了点头。

“在我的感知里，你似乎没有什么有亲缘关系的人。”

“为什么？”

“感觉就感觉，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还想说话，他就转移了话题：“带我去看看你的教室吧，我想去看看，你哥也和你在一个班？”

我摇摇头：“他比我大两个年级。”

现在我们应该在三楼，楼道内安全通道的牌子有些脏破，亮着绿油油的光，我带着他向五楼走去。

所有教室都没有锁门，我找到了我的班级，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教室里空无一人，但桌上水杯，书本，跟我当时的记忆都没有区别。

我的课桌上摆放的物件也是我高中时的原样，我过去看了看，桌上甚至有我贴的贴纸。

“你就坐在这里吗？”裴莱走近打量了一番，我的位置在教室中间的第四排，他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下：“这个位置又是谁？”

“我朋友，她人很好，现在在做演员，”我也坐下，大概能猜到他又要问什么，“是女孩子。”

“和我有什么关系……”他的目光落在了我桌上的笔筒，“又不关我什么事。”

“行，你怎么说都行。”

我笑了笑，看向教室前方的电子钟，上面红色的数字显示现在是晚上十点零八分。

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话了，我看着窗外，夜色已深，上学的时候，我放了学还要去哥哥的教室外等他，然后一起去校外的小摊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小吃。

裴莱忽然开口："你那个世界怎么样？”

我回头，稍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很好啊，我不缺什么，也不用考虑什么。”

“因为你哥？”

“嗯，他把我照顾得很好。”

裴莱盯着我看，目光不明。

我不明所以："干嘛这么看着我，怎么了？"

"你喜欢上他了？"

我一愣，有些诧异他的直白，随即点了点头，我确实喜欢上了他。

裴莱没有接话，我看见他低着头，刘海掩盖了他的眼神，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遮挡住了里面的情绪。

我心里莫名涌起一股难受，像是被一块大石压在心口，喘不过气来。

窗外一阵冷风吹过，窗帘轻飘，像蝴蝶展翅飞舞，在半空划过一条优美的弧度，然后坠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