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垂着那双带满鲜血的眼睛,语调轻松,但又颇为嘲讽。
“又这样,他就是这样被你害死的!
“你才是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而我,不是!”
“约瑟夫”那张怪物的脸渐渐转变,他变成一张面目狰狞的脸。
他大口大口的骂着卡尔,口水横飞。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吵架了,我看就是你害的!
“你他娘的才是杀人凶手,还怪在老子头上,你才该死!”
“不是的!”
卡尔快速起身,抬手给了那个男人一拳。
“明明是你疲劳驾驶!是你的错!是你打瞌睡没看路闯了红灯,”
卡尔又是一拳,随后他抓起一旁的水杯砸了过去。
“我…我没错!你才是那个真正该死色人!你快去死啊!!”
卡尔抓起四周他所能拿起的一切砸去,他的眼底全是血丝,将它原本银色的眼睛染成猩红。
卡尔恨透了这人,如果不是他,他们还可以……还可以拥有彼此一年。
“你欠他一条命,你……你,你把他还给我……”
随着最后一个花瓶掉落,卡尔的脸早已泪流满面。
满地狼藉,遍地染血,虚假的仇人已经死了,而他却已然遍体鳞伤。
“对不起……对不起。”
卡尔弯腰蜷缩在这一地碎屑里,他的身体不断颤抖。
这一刻,他总算是解脱了,他认清了现实。
他没了,他已经没了,他在一个月前就走了。在他的眼前,被一辆疲劳驾驶的车撞飞出去好几米,身体多处骨折,面部严重受损。
卡尔亲自去领的尸,他的异乡的爱人,早就没了家人,又远离了他故国,他没有一丝迟疑的撇下一切奔他而来,就像那天一样,见到他时,捧着两人最爱的黄玫瑰,像以前一样毫无顾虑的就朝他跑了过来。
房子里,所有的黄玫瑰早就枯萎了,它们颓败的垂搭在花瓶里。
腐败的花臭弥漫在房间里,他靠着这样的腐败虚幻渡过了整整一个月。
随着第二日的黎明,一切迷雾都将散去,哪有模糊的记忆,看不清的脸色,真不过是不敢认清现实的人在自我欺骗罢了。
这一次的他,成功滑动聊天界面,也看清了模糊记忆里的脸。
他没有吵架,有的只是一张医院诊断书和两个人的沉默,一晚上的孤寂和痛楚。
那晚是他们同居后唯一次没在一张床上睡觉。
卡尔主动去了沙发,原先约瑟夫还不同意的,但卡而已他身体为由,把他留下了床上。
搁这一个门,他们彼此背对着,那一晚的夜是格外的静,窗外的人声与车鸣,在客厅睡的卡尔听的一清二楚。
深夜的十二点,他紧咬着手肘,崩溃的哭泣才没传出。
他不明白,为什么所以的好人都没有好报,都会早死,明明他们下是最该活下去的人啊……
天亮时,卡尔是被约瑟夫小声叫醒的。
约瑟夫蹲下卡尔的身旁,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睛,心疼极了。
他抬手揉了揉卡尔哭红的眼,柔声道:“没关系,我的小先生不用难过,这一切都自有天意,而且,这是家族遗传病,怪不得任何人。”
“……”
卡尔没说话,只是握紧约瑟夫伸来摸他的手,把脸紧贴到了上面。
约瑟夫看着他有了动静,语气更加欢快,眼角也带上了笑。
“我想这次的纪念日我们去那个玫瑰园把,我想去看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觉得怎么样?”
卡尔点点头,看着笑容满面的约瑟夫轻声唤道:“约瑟夫先生……”
“怎么了?”
“你看还有一年,可不可以再施舍我一年呢?”卡尔伸手,环抱住了约瑟夫,“哪怕你只有一个星期,我也想自私的拥有和你。”
“……”约瑟夫愣了,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回报住了卡尔,“当然,我亲爱的小先生。”
本来约好了一切,三天后的纪念日他们就要去玫瑰园了。
可是为什么?就差那么一天。
卡尔的一本新书即将出版,那天他要去协商一些事宜,而约瑟夫则是陪他去。
他和自己的编辑商议事情时,约瑟夫就在周边四处溜达。
等卡尔出来时,他也不知道约瑟夫去哪了,刚准备打电话过去,就听到他的呼喊。
“卡尔!”
卡尔迅速转头看去,在他商议时,不知道约瑟夫在哪里找到了花店,此刻他正捧着玫瑰花,快步跑过马路。
卡尔看着他,也快步的走了过去。
但就在约瑟夫即将过线与他拥抱时,“砰”的一声,男人飞了出去,又因为惯性,落地的他还往前滚了好几米。
硝烟冒起,血腥弥漫,嘈杂的人声一点点贯穿卡尔的耳膜,他看着四处飘散的玫瑰花瓣,僵硬的撇过头去。
四周的一切都被白色化,世界只留他和他的爱人。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开始,那他大概不会后悔曾经年少时的遭遇,但他一定会后悔去赴那场自以为是约。
如果他没去,约瑟夫就不会认识他,他就可以在法国过的好好的,说不定也会在最后的生命里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结束生命。
“卡尔先生,这是我们在他的衣服里翻出来的信,你看看。”
警官将染血的信封递了过去,上面有一个玫瑰火漆印,和一句Mon cher petit monsieur。
他颤抖着手结果信封,缓缓打开。
里面的句子已经多数被血浸湿,但早已干透的墨水又怎么会受影响。
比起信,他更像遗书,里面他将后事安排的明明白白,遗产和未发布的摄影集该何去何从,他都写的清清楚楚,甚至连卡尔的以后,他都有所按排。
他告诉卡尔,他在法国有一栋房子,如果他累了,可以把那当做度假房,钥匙就在信封里,出去这些,里面还有很数激励卡尔的话,希望他能好好生活,能走向更大的光辉。
而那封早到的遗书,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个稻草。
他回到那个家,开始了他的虚幻演戏 他把信换了,换成一封道歉信表白信。
并给两人的不见想了个可笑的理由,其中有无数次的清醒,但每次清醒后,他还是会再一次入梦。
一切都是虚假的,唯一的真实就只有卡尔不断书写的小说。
那是这场沉沦梦境里,卡尔留给自己的唯一清醒,是他的自我成笼的后打开大门的最后一把钥匙。
在他作茧自缚之时,仍有一道光不愿让他这样颓废,他拼尽所剩无几的力量,也要在这深深的茧上划出一道缝隙,把光带给他。
“我的小先生不应沉沦,他是我的黄玫瑰啊,是我用尽所以运气赌出来的盛世花啊。”
无数的作茧自缚的梦里,从未出现的你,这一次是来救赎我的吗?
——后记
卡尔是被领居打电话送去就医的,房子砸东砸西的声音打扰到了隔壁领居,他以为卡尔家进贼了,所以抱了警。
而卡尔已成功在缺血死亡前得到就医。
他在医院修养了半个月,从肉体修养到精神,直到约瑟夫离开后的一个艳阳天出现,他才出来院。
或许在他沉沦虚幻时 这个世界大抵是有过艳阳天的吧。
他穿着毛衣,又在外面套了见约瑟夫的风衣,才驾车来到了这个迟到将近两个月的玫瑰园。
此时的玫瑰园已经没有花了,如果有,那只也是残花败柳,没什么可看的。
卡尔走到门前,刚醒推门就被拦住了。
“那个谁,你想干嘛!买票了吗?就想入园。”
卡尔转头朝声源看去,在与那人对视时,那人才反应过来。
“咦!”男人惊讶的看着他,“是卡尔先生啊,我还以为又是那群偷花贼。”
“偷花贼?”卡尔疑惑。
“是啊,”看门大叔走过去给卡尔开了门,“虽然这里的玫瑰已经凋零 但在东边小亭子那边还有仅剩的玫瑰花,最经老有人打这注意。”
卡尔点点头,视线朝东边看去。
东门小亭子,那是他和约瑟夫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当时的约瑟夫坐在亭子里,手里拿着一台照相机,四处拍着,卡尔就是在他的一次取景里入了镜头。
镜头里,他就看了眼男人,他的视线再也移不开了,也是那一刻,去确定了自己苦苦追寻的缪斯。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都入秋了,还能有玫瑰开得那么盛大,是不是基因变异了啊。”说着,大叔摇摇头,只觉得不可思议。“卡尔先生这么觉得呢?”
“啊?”被突然点名的卡尔一时间还没反应过,他低垂下眸子,“我没有修生物这门课,所以我不是很清楚,真的抱歉啊……”
“诶诶诶,没有怪罪卡尔先生的意思。”保安大叔急忙摆摆手,他可不敢怪罪这个大人物,如果惹到他,就跟惹到La rose jaun没什么区别。
而La rose jaun先生可是他们玫瑰园的最大会员,让他不开心,他这工作可就完犊子了。
害怕再说错什么,保安大叔只得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卡尔也觉得松了口气,他还是不擅长人际交往,以往都有约瑟夫帮他的,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在帮他解决了
卡尔苦笑一下,他抬手抚摸了脖子上的项链,那是他那找人做的,用骨灰做的。
那是他们曾经的约定,他靠着卡尔腿,笑嘻嘻的说着,如果我死了,你要怎么这么样,我希望你怎么怎么样。
而其中卡尔听得最仔细的就是
“我希望你把我骨灰做成一件饰品,不嫌弃的话,就在思念我时拿出来带带吧。”
嫌弃?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现在巴不得这世界有鬼,这样你就可以永远陪着我了。
所以世上有鬼吧……
卡尔走过园林的小道,看着亭子旁开着的盛大玫瑰,他低头,亲吻了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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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Mon cher petit monsieur¹:我亲爱的小先生
La rose jaun²: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