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

明书苏醒时只觉得浑身上下舒服极了。

没有剧痛，没有折磨，也没有惨叫与喝骂声，她能听到外边将士们操练的声音，能听到风吹起帐帘发出的细碎声响，以及近在咫尺的交谈声。

这一切都在告诉她，自己不再是西楚敌军的阶下囚，昏迷之前那道声音的主人真的带着她们逃出了西楚。

意识到这一点的明书，心中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这一点连她本人都有些震惊，按理来说好不容易逃离苦海，她本该激动甚至是落泪的，可不知怎的，这份激动竟掀不起她的半分情绪起伏。

她有些慌张的睁开双眼，入目的是雪白的帐顶，然后便是凑上来的一颗脑袋。

那人看了看她，然后激动的大叫一声便往外跑去。

“醒了醒了！”

明书看着那人跑出去的背影，坐在床榻上，目光平静得没有丝毫情绪。萧楚河与胡错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面无表情、坐在床榻上静静盯着他们看的明书。

对方的容貌恢复之后，那双眼睛显得更加明亮，此刻能轻而易举地映出他们的身影。

胡错杨：“明书，是你！”

对于自家母亲认识对方，萧楚河倒没表现得多惊讶，毕竟明书是城主的女儿，自家阿娘走南闯北，与对方有来往很正常。

明书：“你是……”

胡错杨：“我是雪落山庄的庄主，之前你不小心掉进我家，刚好砸到了我。”

这相遇也怪不得胡错杨记忆犹新。

大概是这段记忆真的很深刻，明书那被折磨久了的脑子，立刻就想起了这段往事，只是看着胡错杨的目光依然很平静。

明书：“原来是胡小姐，看来我们是真的逃出来了。”

胡错杨听着这没有起伏的声音，看着明书，将记忆里那活泼开朗的小姑娘与眼前的少女对比，只觉得一阵心疼，究竟是受到了多少折磨，才能将一个人变成这样？

她将明书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转头求救般地看向了萧楚河。

胡错杨：“楚河，明书这是怎么了？”

萧楚河：“被折磨久了，治愈之后，虽然能清晰地感知到外界所发生的事，但表达不出来而已。”

明书：“是你。”

明书记得这道声音，那是自己奋力一搏之后，以为必死无疑时，出现在她身边的最后一丝希望，而这一丝希望，也真正将她们从地狱带回了人间。

只是明书没有想到，将他们带回来的人，竟是如此年轻。

她本该震惊的，可内心却无比轻易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自然得好像这是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

萧楚河：“抱歉，是我来晚了。”

萧楚河看着明书平静无波的面容，仿佛能透过对方平静的双眼，看透她内心的慌乱。

萧楚河：“我答应你，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百姓，我都把他们带了回来，你想去看看他们吗？”

明书平静地点头，然后平静地跟在萧楚河身后，去看了看那些还活着的人。看到那一张张记忆里熟悉的面孔，他们脸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早已不见。

明书这才后知后觉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触手是一片滑嫩的肌肤，仿佛这张脸上从未经历过那些毒虫蛇蚁的啃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