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安雅好不容易才从酒吧门口拥挤的人潮里挤出来,靠在巷口斑驳的砖墙上。金色的卷发被汗湿了一缕,黏在颈侧,她烦躁地啧了声,掏出烟盒,指尖夹着的细长烟卷明明灭灭。酒吧的霓虹灯管在她脸上投下跳脱的光影,也照亮了她眼底那点对庸常生活的厌倦——这种在小县城日复一日的混沌,像黏在鞋底的口香糖,甩都甩不掉。
酒精已经在血液里烧得她发慌,不得不靠尼古丁来稍稍麻痹神经。深吸一口烟,辛辣的烟雾顺着喉咙往下沉,浑身却因这短暂的刺激泛起一层热意。她抬手想把碍事的头发扎起来,摸遍了口袋也没找到皮筋,索性将那头金棕色的卷发全捋到一边,露出线条利落的脖颈。皮肤在夜色里白得晃眼,和她此刻浑身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巷头那片昏暗的墙影里,走出一个女孩。
黄安雅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住了。那女孩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蓝白校服,黑色的齐耳短发衬得脸更小,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干净又锐利,像藏着精密的计算。是郑涵。这是黄安雅后来无数次在回忆里描摹的第一个细节。
郑涵显然是刚从晚自习的题海里脱身,手里还捏着一本摊开的习题册,步伐不快却极稳。她只是淡淡地扫了黄安雅一眼——那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像在看一棵路过的树,或者一块碍眼的路障。然后便收回目光,加快了脚步。
这种被漠视的场面,黄安雅早就习以为常。小县城里,她这种“混不吝”的模样,向来是好学生们绕道走的存在。可今天,看着郑涵那副过分平静的、带着书卷气的脸,她心里那点叛逆的火苗莫名就窜了起来。
就在郑涵擦过她肩侧的瞬间,黄安雅忽然往前凑了半步,对着郑涵的方向,极其刻意地深吸一口烟,再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白色的烟雾像层薄纱,短暂地笼住了郑涵的镜片。
郑涵的脚步顿住了。
她转过头,重新看向黄安雅。这一次,眼神不再是淡漠的扫过,而是带着清晰的审视,像在剖析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她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黄安雅,直到那圈烟彻底散去。
黄安雅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却强撑着扬起下巴,用自以为很酷的语气问:“学生妹?刚放学啊?”
郑涵没接话,只是推了推眼镜,声音清清淡淡的,像初夏的风:“吸烟对身体不好。”
说完,她便转回身,继续往前走,步伐依旧平稳,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黄安雅愣在原地,指尖的烟差点烧到手指。她看着郑涵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烟味和酒气的衣服,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个戴着眼镜、一身书卷气的“学生妹”,还挺有意思。
她掐灭烟,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转身又钻进了酒吧喧闹的光怪陆离里。只是这一次,心里好像多了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了圈圈涟漪。
阴影处的人也在默默观察着这一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是她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