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

几日之后，我写信给箫绎时，寻思许久，还是决定将此事告诉他，其中不乏告状的意味。

“不知为何，角儿将戏衣尽数撕毁，只留下了那本戏本，怕是心结太重了吧！”

没过两日，他又将一批新的戏衣送来。

见此，我扶着额无奈地叹了一声，两年了，紫怜被箫绎供得真如祖宗一般，万事皆满足。

见此，紫怜倒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让人放下罢了。

见此，我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紫怜：“我以为你又会将这些行头毁了呢。”

“如果我再毁了，他箫绎又会差人送新的来，没意思！”

“北方的冬天不同于南方，如此的冷，而你却日日单衣，你也不怕染上风寒？”

“是啊，我都如此了，却还不见染上风寒，你说这算不算是个祸害呀？”话音刚落，她便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她很开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开心。

我从未见过如此的紫怜，思索片刻，将那天未问箫绎的话问了出来：“你与十三爷是在苏州相识的？”

我话题转的有些快，紫怜将笑容收起：“是！”

紫怜答得干脆利落，我顿了顿。

少时，我又问：“十三爷到苏州做什么？”

“堂堂皇子，只身前往苏杭，能为何事？”

当时四皇子与七皇子的斗争愈发的激烈，箫绎并没有任何行动，甩了甩衣袖，便跑到了苏杭玩了起来。

紫怜话毕，打量了我一眼，拿起那本戏本翻了起来：“你是箫绎的侍女？”

我点了点头：“是的，我是十三爷的贴身侍女。”

“贴身侍女？那你不在他身旁伺候他，反到跑来这里帮他干这种卖命的活，开这紫幕院是不是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也没见过哪个贴身侍女像你这样的呀！”

“当年若不是十三爷，我早成亡魂了，我总得为十三爷做点什么吧。”

“他箫绎还真是赚了呀，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他做事。”紫怜将戏本放下，“世人都说他箫绎什么资质平庸，什么无心朝堂，什么敦厚善良，可实际上比谁都要善计善谋，当年去苏州，只不过是为了不干涉那个挑起四皇子与七皇子内斗的幕后黑手所布的局罢了。”

“十三爷人很好的，不然你也不会喜欢他吧！”

听此，紫怜笑了：“你什么都明白。”

不管是在官场还是尘世，我始终认为自己不过是一个看客，不管是官场还是尘世，都如戏台上的戏剧一般，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深入其中。

纵使赵老清正廉洁，一生清白，却也不免遭人算计。

纵使他箫绎城府再深，却也会栽在一个姑娘手上。

纵使她紫怜在聪颖过人，在倾国倾城，想的却也不过是过几天安生日子。

台上台下有多少人驻足，有多少人离去，无可计数，而只有我一人在这里巍然不动。

想了想，我还是问出口了：“你如此的厉害，为何还要入着梨园？”

紫怜反问：“厉害？哪里厉害？”

“哪里都厉害！”

紫怜走到炭火旁，用火钳拨动炭火：“我只是罪民之女，家道中落，唯有一技便是唱戏，也只能是入这梨园了。”

我并没有料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紫怜钳起一块正在燃烧的木炭，看着木炭上的蓝焰：“我家本是商贾大家，不知何故被扣上了走私火器的罪名，家财尽数上缴官府，方才保住全家性命，而后母亲病故，父亲自缢，全家也就剩我一人了。”

多少轰轰烈烈声嘶力竭的故事，从紫怜口中说出皆成了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也难怪当时箫绎接她回来的时候，做了如此多的准备。

“那……十三爷就没有帮你吗？”

“帮我？他能帮得了什么？”紫怜透过那蓝焰看到了过去种种的画面。

今朝娇小姐，日暮梨园女，虽转折之大，但在她那里却看不出任何难过之意。

“那你恨十三爷吗？”

“恨他作甚，我爹虽被冤，但也不是什么良商，咎由自取罢了，现在他们都走了……一个人也不错。”

我自以为对紫怜有了一定的了解，而现在看来一切都只不过是我自以为。

紫怜不同于他人，即使是落入了红尘之中，亦与他人不同。

只是因为她太清醒了，看得太透了。

究竟是经历了多少风霜，方才磨练出如此心性。

跟了紫怜两年，她孤高固执且倔强的形象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家道中落也许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入梨园受人诟病，又来到了这庸俗的帝都，心中必定难以忍受，当然这也是我的个人感受。

到此，我突然想到那日她问的那一个问题，你被人需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