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则的意识被困在一具日渐衰败的躯壳里。
曾经能让他轻易跃上窗台、在庭院里追逐孔雀的矫健四肢,如今变得沉重而迟钝。
他躺在德拉科床脚边的一块天鹅绒垫子上,连抬起眼皮都费力。窗外的夕阳将房间染成一片温暖的橘色,但那暖意无法穿透他皮毛下逐渐蔓延的冰冷。
他的呼吸变得微弱,像风中残烛,每一次起伏都牵动着细微的痛楚。
八岁的德拉科·马尔福已经褪去了大部分的婴儿肥,身形变得修长,那张酷似卢修斯的脸上却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忧虑。
他放弃了新到的飞天扫帚,也无视了家养小精灵送来的精致点心。
男孩只是安静地跪坐在地垫旁,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林则身上早已失去光泽的毛发。
他不敢用力,仿佛林则是一件一碰即碎的瓷器。
“他这样已经三天了,德拉科几乎不吃不喝。”纳西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心疼。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地上一动不动的猫,“卢修斯,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卢修斯的身影挡住了门口的光线,他踱步进来,蛇首手杖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他的视线扫过林则,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报废的物品。
纳西莎走到儿子身边,轻轻地将手搭在他颤抖的肩膀上。德拉科的头垂得更低了。
“德拉科,听妈妈说。”纳西莎的声音放得极轻,如同耳语,“林则他太老了,太累了,他需要休息。等他睡着以后,妈妈带你去对角巷,好不好?在神奇动物商店里,有全世界最漂亮的猫,波斯猫,挪威森林猫,你可以挑选一只你最喜欢的,就像当初爸爸把他带回来一样。”
德拉科猛地抬起头,泪水在他灰色的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小小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悲伤而绷紧。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姿态将林则整个抱进怀里,把脸深深埋进那具几乎没有温度的身体中。
那是一个无声的、用尽全身力气的拒绝。
卢修斯站在房间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儿子和猫,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冷漠。他穿着深绿色的修身长袍,银色的蛇形领针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
他将欲言又止的妻子带离房间,对她说道。“无谓的情感浪费。早就该处理掉这只来历不明的畜生。你还是太心软了。也好,就让德拉科亲眼看着它断气,这对他来说,是堂必修课。”
月光如水,透过哥特式的尖顶窗户,在德拉科的卧室地板上投下一块冰冷的银斑。
整个房间静得只能听见壁炉里残余的木炭偶尔发出的轻微爆裂声。
就在这片死寂中,一丝微不可见的、近乎透明的涟漪从那具衰老的猫身体上升起。
林则的魂魄挣脱了束缚,像一缕被释放的青烟,轻盈地飘浮在半空中。
男孩蜷缩在地垫上,终于在无尽的悲伤与疲惫中沉沉睡去。
他的呼吸平稳而悠长,只是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一只手依旧紧紧攥着那具早已冰冷僵硬的猫的爪子,不肯松开。
他低头看去,能看见那个金发男孩沉睡的脸庞,和他怀中自己那具被死亡牢牢占据的、毫无生气的躯壳。
一种摆脱沉重枷锁的自由感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