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的视线与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半空中相遇了。
那只猫,那只被店主抱怨为“恶魔”,被所有顾客敬而远之的挪威森林猫,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张牙舞爪的防备,所有蓄势待发的攻击性,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它原本因为烦躁而不断抽动的尾巴停了下来,竖起的耳朵也放松了。它只是静静地趴在那里,用那双明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专注地,凝望着他。
德拉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朝着那个笼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他无视了旁边笼子里吱吱叫的胖胖球,也无视了头顶上正在梳理羽毛的猫头鹰。整个世界仿佛都褪去了颜色和声音,只剩下他和那只猫。
他走到笼子前,缓缓地蹲下身。
那只猫没有动,只是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喵呜”声。那声音又低又软,带着一点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过德拉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德拉科伸出手,苍白修长的手指,因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而微微颤抖着,慢慢地,靠近了冰冷的铁栏。
店内昏暗的光线下,尘埃在从高窗投下的光柱中舞蹈。德拉科蹲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他那身昂贵的墨绿色长袍的下摆拖曳在混杂着干草屑和不知名生物毛发的地面上,但他浑然不觉。
周遭一切的喧嚣——蟾蜍的闷响、蒲绒绒的尖叫、远处鸟类的扑翅声——都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开来,迅速退潮,最终化为一片遥远的、模糊的背景音。
他的世界,此刻只剩下眼前这个生锈的铁笼,以及笼中那双凝视着他的、宛如融化了的蜂蜜般的琥珀色眼睛。
这双眼睛里没有他见惯了的动物的恐惧、谄媚或懵懂。它有一种令人心惊的平静,一种深沉的、仿佛穿越了漫长时间的专注。
德拉코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他精心构建了三年的、坚不可摧的傲慢与冷漠,在这道目光下,正如同被烈日暴晒的冰层,悄然融化,发出细微的、危险的碎裂声。
他苍白的手指在空中停顿,离那冰冷的铁栏杆只有几英寸的距离。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是想触碰,还是想确认。
就在这时,笼中的猫动了。
那不是一个突兀的、属于野兽的动作。
它缓慢,从容,带着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优雅的从容。
林则抬起了他覆盖着浓密银灰色长毛的右前爪。他没有亮出利爪,而是将肉垫收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违反动物本能的姿态,将那只爪子缓缓地、坚定地,伸到了笼子栏杆的内侧。
爪子悬停在空中,掌心微微向上,像一个索取,又像一个平等的、跨越了物种的握手礼。
一个无声的邀请。
轰的一声,德拉科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不是幻觉。
这个动作,这个独一无二的、糅合了索要与安抚的姿态,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他记忆的最深处,然后用力一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