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鸟·十二

屋子里，除了卓翼宸和云光，几个大人都聚在一起，而埋头坐在桌子前配药的白玖，自然是不算在其中的。

“我猜，幕后真凶除了离仑应该还少不了崇武营。”文潇回忆道，“青耕囚禁小卓时，用的是钦原的毒针。钦原，其状如蜂，大如鸳鸯，蛰到鸟兽则死，蛰到树木则枯。崇武营在几年前就做出了这种钦原毒针，专门对付不听话的犯人。”

但还有一点想不通，离仑自己就是妖，他为什么要赵远舟的内丹，他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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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玖是个小孩，不需要参加这些烧脑的会议，他托着下巴，重重叹了口气：“还是不行。”

英磊殷勤地凑上去：“小玖，怎么样了？”

“我看了青耕写的所有方子，但总觉得差了一味药引。”白玖低声道，“我找不到这味药引。”

英磊双手环胸：“不如去问问云光大人？”

白玖恍然大悟：“对啊，我可以去找云光姐姐，让她帮我实现心愿，我现在就很想知道这味药引是什么！”

奈何他兴冲冲地跑过去，云光却摇了摇头：“小玖，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孟极的‘现梦’能力终究有局限，无论人妖，一旦实现过一个心愿，终生便不会再拥有第二次入梦的机会。”她温柔地抚摸着白玖的头顶，“你还小，人生还很长，不知道将来会遇见多少事情，但若此刻便将仅剩的机会用掉了，或许未来的你会后悔。”

白玖一愣。

他的思绪突然归于一片空白，只有一颗心脏孤独而强烈地跳动着。

他有没有想要实现的心愿呢？当然有，他想研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让全天下的人都免于瘟疫之苦；他想成为天都最好的大夫，获得所有人的认可；他更想……和娘亲永远在一起……

白玖有很多想要实现的心愿，可是云光却告诉他，他无法实现全部。这就好比他年幼时，看见街上的桂花糕、芙蓉糕、白玉糕，他什么都想吃，可是娘亲却告诉他，他们的银钱只够买其中一样，于是他只能被迫放弃剩下的那些，从中选择一个他最想要的。

天光渐亮，雨也停歇，阳光照射进灵犀山庄。见白玖为难，云光道：“小玖，我们已经治好了思南水镇上感染瘟疫的镇民，并不是非要研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不可的。”至于来日的事情，便等到来日再说吧，他们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的。

云光见多了生离死别，也不再轻易为凡人的生死而动容，可她不知道，白玖还小，可正是因为他还小，他的心反而比他们都更加柔软，也更加善良。

在云光和卓翼宸的注视下，白玖的心突然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握紧了拳头，对着云光说道：“云光姐姐，我是还小，所以我不愿意去思考以后没有发生的事情，我只知道，我是一名大夫，而医者仁心，我不能见死不救。”如果他放弃许愿，那么，只要将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因瘟疫而死去，他都会觉得是他学艺不精，是他的错，因为他曾经也有过拯救他们的机会，却被他亲口放弃。

他的一生当然会有很多想要实现的心愿，可是现在的白玖却不愿去衡量这些心愿的轻重与价值，因为在他看来，它们都同样很重要。

白玖的话令云光的心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和迷惑中，如同被无形的韧丝紧紧缠住，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做妖的十数万年里，她早已忘却身为神兽的初心。

最开始的时候，孟极是只实现有缘人的心愿，无论善恶，无论好坏，只要在梦中得见孟极，她便为他们实现心愿。只是后来，她看多了凡人的贪婪与罪恶，便有了自己的偏好，偏爱那些善良的人们。

善恶便如同一杆称，她只一意在一头添加筹码，最终自然就背离了‘公平’二字。

万年太长，竟让她忘记了，神兽是不该有私心的存在。

她既入了蜚的梦，便该遵循自己的使命，替他实现心愿，一码归一码，这与他们之间是否存在血海深仇，从无半点关系。

想到这里，云光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来是她执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