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便将槐精反制住,赵远舟冷冷道:“现在该你了,你是人,还是妖?”
没想到他会用这个问题来问自己,槐精一愣,随即大声道:“我当然是妖!”她言之凿凿,可下一秒,粗壮的树藤便缠住了她的小腿,一点点向上侵蚀,直到将她整个身体都紧紧捆住。槐精有些不可思议,接着她反应过来,控诉赵远舟道,“你作弊!你耍赖!”
赵远舟指尖闪烁着一团光亮,他不慌不忙地掐诀控制树藤,面上也很是怡然自得,并没有一点欺负‘小孩子’的负罪感:“是你先耍赖的。这槐树分明就是被你操控。你想挑拨我们,还挑最软的柿子捏。 ”
白玖从卓翼宸伸头探出头,不可置信地问道:“最软的柿子?我? ”
瞥了小孩儿一眼,赵远舟唇轻轻一动,念咒:“收。 ”
树藤将槐精绞死,灰飞烟灭,前方的浓雾也随之散去,这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他们熟悉的议缉妖司事厅前台阶。一个拨浪鼓、一把纸伞静静地躺在青石砖的地面上。
卓翼宸看了赵远舟一眼:“离仑又在跟你玩什么游戏? ”
赵远舟叹息一声:“要我命的游戏。 ”
卓翼宸:“你跟离仑之间,到底有多少恩怨?他为什么一直在用各种方式吸引你的注意,这么执着。”
白玖附和道:“对啊,这个幻境一直不破,你再想想,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故事,你给忘了,但是离仑想让你想起来。 ”
赵远舟看着前方地面上的纸伞,苦笑一声:“好像还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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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的妖怪不会互送礼物,即便要送,也不会选择凡人的东西。孟极和乘黄这样与星圻有私交的妖怪自然不算在内。
离仑厌恶凡人,也讨厌人间,但眼前的这两样东西,是他与赵远舟羁绊的象征。
拨浪鼓是离仑的心爱之物,也是朱厌送他的第一份礼物。
那时候,人间正在庆祝节日,赵远舟至今都能记得,那河中游船如织,丝竹声不断,岸上人潮涌动,红彤彤的灯笼挂满了街头,茶楼酒肆,贩夫走卒,好不热闹。
人间热闹繁华,那是大荒永远都没有的美景。
赵远舟和离仑并肩走在街上,神态自若,他生性好动,一路上絮絮叨叨地和离仑说着人间的变化,与他们上次来时,已经截然不同。
这是自然,毕竟妖怪的寿命那么长,他们打个盹的工夫,人间便能改朝换代。
离仑那时候脾气也不太好,可朱厌是他认定的好友,他对朱厌的耐心,自然是非比寻常的。朱厌说得起劲,他也不扫兴,跟着感慨道:“才过去几年,人间变化就这么大了。”
赵远舟笑了笑:“你别和大荒比啊,在大荒,一块云就能搁天上飘个两百多年。 ”
离仑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大荒是有些无趣了。”
闻言,赵远舟凑近离仑,故意要取笑捉弄他:“诶,你上次来这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哦。你说大荒清净、安宁,人间吵吵闹闹,让人心烦。”
知道赵远舟从来如此,离仑也不与他争辩,并肩路过一个卖油纸伞的摊位,赵远舟又起了兴致,捡起一把油纸伞问摊主:“这个多少钱啊? ”
摊主:“客官,五文钱。”
赵远舟面露难色,随即将油纸伞放回。离仑见状,疑惑询问:“不买吗?”
伸手拉过离仑,赵远舟小声解释:“英招总共也就给我们五文钱,还是省着点花吧。”囊中羞涩啊,实在是囊中羞涩。大荒不用人间的货币金银,就这五文钱,还是英招攒了好久的,大抵是凡人上供所得。
大荒的妖怪都身无分文,毕竟白泽神女才是大荒里唯一的凡人,若说她有些银钱可以转交给乘黄与孟极,那还说得通。可赵远舟和离仑这样的妖怪,能收到的钱财,也就是英招的接济了。
赵远舟喜爱人间,觉得人间热闹,不似大荒一般荒芜,离仑虽更爱大荒的自由,却愿意陪着赵远舟屡次前往人间。他不善言辞,脾气也不好,可那时候的他,待赵远舟确有真心,只是世事无常,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最后都将被岁月蚕食,化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