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说话

大乔惊魂未定地掀开窗帘，看见救了她们的人正站在马头边，双臂环住还在躁动的马颈，掌心轻轻抚过马鬃，嘴唇凑近马耳，用一种她听不懂的低柔语调絮絮说着什么，像在安抚受了惊的孩童。

马终于彻底安静了。随从们匆匆赶到，管事气得扬鞭就要抽打惊马，皮鞭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却被那人抬手一卷，硬生生停在半空。

黑色的马鞭紧紧陷在他肌肉贲张的臂膀上，皮肤下暴起的青筋蜿蜒如虬，竟有大乔小拇指般粗细。

管事怒目圆睁，两人僵持间，那马奴忽然回过头，目光直直望向车窗里的大乔，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大乔望着他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又看了看那匹仍在微微颤抖的马，轻声开口，声音还带着未散的惊惶，却透着温和：

“张管事，算了吧。”

“它许是受了什么惊吓，并非有意如此。这人既已制住它，便不必再罚了。”

管事虽有不甘，却也不敢违逆主子，悻悻地收回了鞭子。

马奴松开手臂，对着大乔深深一揖，转身牵住马缰，默默退到了一旁。阳光落在他黝黑的侧脸上，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映出几分沉默的倔强。

比彘始终觉得自己低如尘埃，州牧府的千金就该配崔昶那样的人物——

他亲眼见过两人在长生寺的桃树下并立，崔昶为大乔折下最高枝的桃花，花瓣落在她发间，他伸手轻轻拂去，两人相视而笑时，连春风都带着甜意。

那时他便想，这样的郎才女貌才是天造地设，自己能远远看着她幸福，就足够了。

崔昶战死的消息传来时，他在马厩里听见侍女们议论，说女郎把自己关在房里，绣坏了三幅嫁妆上的鸳鸯，指尖的血珠染红了丝线。

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却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次年桃花开得正好，他趁着清晨无人，偷偷采了满满一篮最艳的花枝，放在她常去的回廊下，只求那点亮色能让她舒展眉头。

前几日听老兵们说，魏劭在辛都把李肃削成了人棍，手段狠戾得让人发怵。

比彘当时就攥紧了拳头——那样的虎狼之辈，怎配得上大乔？她那样温柔的人，嫁过去怕是连一日安稳都得不到。

今夜听着亭中箜篌声里的苦闷，比彘再也按捺不住，从阴影里一步步走了出来。青石路上的月光照亮他半边脸，碧色的眸子在夜里格外亮。

大乔被这突然出现的身影惊得一颤，看清是他时，握着弦的手指微微收紧。

梦里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她与他私奔到博崖，他为她劈柴担水，她为他缝补衣衫，逗你弄孩子时，他会用粗粝的手掌轻轻摸她的发……可最后，城楼上的风那样冷，她望着城下对峙的两人，纵身跃下时，只想着不能让他为刘琰卖命。

“女郎。”比彘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魏劭那人，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您若嫁过去……”他说不下去，喉结滚动着，“乔家欠他的，不该让您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