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慢点

第二日清晨，天光刚漫过窗棂，大乔便起身梳妆。

她选了件藕荷色的襦裙，领口绣着一圈银线勾的兰草，既不失礼数，又透着几分温婉。

铜镜里映出她清丽的容颜，眉如远黛，眸似秋水，略施薄粉的脸颊在晨光中泛着莹润的光泽——这是丁夫人教的，见长辈需得端庄得体，不可失了大家闺秀的气度。

昨日魏劭把她丢给管事便没了踪影，整个白天都未露面。

大乔心里清楚，魏家上下对她这个“乔家女”怕是难有好感，主母尚且如此，仆下们多半也会看人下菜碟。

好在她早有准备，昨日让云意拿了些碎银打点，几句闲话便换来了不少消息，尤其是关于魏劭的母亲朱夫人。

朱夫人的娘家原是涿郡的小吏，父亲早年投军，因替魏劭祖父挡过冷箭而亡，魏家感念其恩，才将她聘为长媳。

只是在看重门第的魏家，这样的出身终究显得单薄，连带着徐太夫人对她也始终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十四年前，朱夫人痛失丈夫与长子，大病一场后才缓过神来，身边常年养着个外甥女郑楚玉。

那姑娘父亲早逝，投奔姨母而来，因巫祝一句“命里吉人”，加上曾日夜照料病中的朱夫人，深得疼爱，虽未正式纳妾，府里都唤她“郑姝”，待遇与魏劭姬妾无异。

走到通往东院的甬道岔路口时，大乔看见魏劭正站在那里。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如松，显然是在等她。

其实大乔从起身到收拾妥当，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庭院幽深，一路走来也费了些时辰，可他脸上已带着几分不耐，仿佛等了许久。

听到脚步声，魏劭扭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便往东院走去。

他步子迈得又大又急，长腿起落间，很快就把大乔落下了一截。

大乔自幼受丁夫人教导，行步需得款款而行，裙摆轻扫地面，步履从容不迫，连腰间的玉佩都要避免发出磕碰的声响——这是贵女该有的仪态。

可眼下魏劭走得实在太快，她提着裙摆加快脚步，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却还是被越甩越远。

“男君，”大乔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清婉如铃，带着一丝无奈，“您走慢些可好？”

魏劭脚步一顿，像是没料到她会开口，愣了愣才转过身。阳光落在他英挺的侧脸上，眉头微蹙，显然不明白她为何跟不上。

大乔喘了口气，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解释道：“今日拜见母亲，我特意换了身正式些的衣裳，裙摆长了些，走快了怕失了礼数。再说，您这般大步流星，若是到了母亲院里，我气喘吁吁的，岂不是显得不敬？”

她站在几步开外，藕荷色的裙摆铺在青石板上，像一朵含苞的莲花，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更显得肌肤莹白。

魏劭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不知怎的，刚才的不耐竟消了大半，喉结动了动，生硬地说了句：“……那就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