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泽的水总是那么清澈,却照不出一尾正常鲤鱼的模样。
鲤儿躲在最偏僻的水草丛中,银白色的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他小心翼翼地用尾鳍拨开水草,偷看远处嬉戏的鱼群。
那些普通的鲤鱼有着鲜艳的红鳞,短小而圆润的鳍,游动时像一团团跳动的火焰。
"看,是那个怪物!"一条小红鲤突然发现了鲤儿,立刻尖声叫道。
其他鲤鱼迅速聚拢过来,隔着一段安全距离对鲤儿指指点点。
"他又长出了新的鳞片,那些银色的怪东西!"
"还有他头上那两个凸起,真恶心!"
"我娘亲说他是被诅咒的鱼,会给我们带来厄运!"
鲤儿缩回水草丛深处,银色的尾鳍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新长出的鳞片——那些不同于普通鲤鱼圆润红鳞的、菱形的银色鳞片,边缘泛着淡淡的蓝光,像极了传说中龙的鳞甲。
他头顶两侧也有两个小小的凸起,被水草摩擦时会传来隐隐的刺痛,那是正在生长的龙角。
"滚开!"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
鲤儿抬头,看见母亲簌离用她宽大的尾鳍驱散了那群小鲤鱼。
她的鳞片是深红色的,边缘泛着金芒,在笠泽水域中是最美丽的龙鱼。
"娘亲..."鲤儿小声唤道,游到母亲身边。
簌离用吻部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又疼了吗?"她轻声问,目光落在他新长出的鳞片上。
鲤儿摇摇头,又点点头。
其实不只是新鳞片生长的刺痛,还有心里那种被排斥的钝痛。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和其他鲤鱼不一样,不懂为什么母亲每次看到他长出新的银鳞时,眼中总会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恐惧。
"我们回家。"簌离用尾鳍护住他,带着他游向他们居住的偏僻洞穴。
洞穴里铺着簌离从各处搜集来的最柔软的水草,石壁上嵌着几颗会发光的夜明珠——那是水神洛霖多年前送给簌离的礼物。
鲤儿喜欢这些珠子散发出的柔和光芒,让他银色的鳞片看起来不那么刺眼。
"今天...是不是又要..."鲤儿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簌离的眼神黯淡下来,她游到洞穴深处,取出一块边缘被磨得极其锋利的贝壳。
"新鳞片太明显了,必须处理掉。"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鲤儿知道反抗没有用。
从他有记忆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当他的银鳞长得太明显,或者头上的凸起变得尖锐时,母亲就会用这块贝壳一片一片地刮掉他的鳞片,用粗糙的石块磨平他头上的龙角。
"躺下吧。"簌离说。
鲤儿慢慢沉到水草铺就的"床"上,银色的尾鳍不安地摆动着。
他闭上眼睛,感觉到母亲冰凉的吻部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安慰。
第一片鳞被拔下时,鲤儿猛地弓起身体,尾鳍剧烈拍打着水草。
那疼痛像是有人从他身上活生生撕下一块肉,银色的血丝立刻从伤口处渗出,在水中晕开淡淡的蓝色。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簌离的声音在颤抖,但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第二片,第三片...鲤儿咬住一簇水草,把呜咽声死死堵在喉咙里。
他不能哭,不能叫,因为那会让母亲更难过。
每次拔鳞结束后,母亲都会独自游到洞穴最黑暗的角落,他能听到她压抑的啜泣声。
"头上...也要处理一下。"簌离拿起那块粗糙的石头。
鲤儿颤抖得更厉害了。
磨平龙角的痛苦比拔鳞更甚,那种钝器在骨头上反复摩擦的感觉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