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他痛得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母亲正用最柔软的水草轻轻擦拭他头上的伤口,眼泪一颗颗落入水中,与他的血混在一起。
"娘亲,我疼..."鲤儿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银色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在水中凝结成小小的珍珠。
簌离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看到母亲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我知道,我知道..."她哽咽着说,"但你必须看起来像一条普通的鲤鱼,否则...否则我们都会有危险。"
鲤儿不懂为什么自己不能有银鳞和龙角就会有危险,但他知道母亲从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他。
他闭上眼睛,忍受着石头在头顶来回摩擦的剧痛,指甲深深掐入自己的鳍中。
不知过了多久,折磨终于结束了。
鲤儿虚弱地漂浮在水中,全身都在火辣辣地疼。
他身上的银鳞被拔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几片特别顽固的,头顶的龙角也被磨得几乎看不出凸起。
现在,他看起来像是一条生了病的普通鲤鱼,而不是一个长着龙鳞的怪物。
簌离收起贝壳和石头,游过来轻轻拥抱他。
"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她哼起一首古老的摇篮曲,那是鲤儿记忆中最温柔的声音。
但鲤儿睡不着。
疼痛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心里翻腾的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每次长出新的鳞片和龙角都要经历这样的折磨,每次看到母亲因为伤害他而痛苦自责,他都觉得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娘亲,"鲤儿在簌离准备离开时突然开口,"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不会过得轻松一些?"
簌离的身体猛地僵住了,她转过来,眼中是鲤儿从未见过的惊恐。
簌离没有说话,眼中有心疼,也有怨怼。
鲤儿低下头,不再说话。
簌离游回来,紧紧抱住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你是我的孩子。”她声音中的颤抖让鲤儿心碎,“答应我,不要再有这种想法了。"
"我答应你。"鲤儿小声说,但心里那个念头却像水草一样缠绕着他,挥之不去。
那天夜里,当簌离终于疲惫地睡去后,鲤儿悄悄游出了洞穴。
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蓝色的血丝,每游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但他不在乎了,他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和母亲都痛苦的地方。
笠泽的水域在夜晚显得格外寂静而广阔。
鲤儿漫无目的地游着,直到遇见了一条年迈的青鱼。
那条青鱼已经很老了,鳞片暗淡无光,眼睛也浑浊不清,但他是少数几个不会对鲤儿恶语相向的水族之一。
"小家伙,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老青鱼慢悠悠地问道。
鲤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话:"我想离开笠泽。"
老青鱼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他摆动尾鳍,拦在鲤儿面前。"不行!鱼离开水必死无疑!你疯了吗?"
"但我在水里也已经死了。"鲤儿轻声说,"每天都是痛苦,还让娘亲也痛苦。如果我消失了,也许对大家都好。"
老青鱼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你母亲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如果你死了,她的心也会跟着死去。"
鲤儿没有回答。
他谢过老青鱼的关心,继续向水面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