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莞尔一笑,从善如流:“好,燕迟。那你也不必总称我公主,唤我元瑛便是。”
虽没有听见想让她叫的,但也知不妥,便点了点头,松了口气。
他走上前,从元瑛手中接过那本账册,目光落在那个刺眼的结余数字上,不过区区几百两纹银。
对于一个堂堂亲王府邸而言,按照规制,这几百两也就够发王府侍女和护卫一年的例钱,更遑论其他开销。
“朔西苦寒,物资匮乏,远非临安可比。”燕迟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带着一种边关军人特有的务实,
“父王与我,一年之中多数都在军营之中,与将士同食同寝。这王府,于我们而言,不过是个偶尔休憩的落脚之处。日常用度,能省则省。”
他合上账册,目光坦诚地看向元瑛:
“父王身为亲王,自有朝廷俸禄,陛下也时有赏赐。只是……”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
“朔西连年征战,伤残、老迈的将士甚多。朝廷虽有抚恤,但杯水车薪。
父王与我商议,便将府中大部分进项,连同一些积年的赏赐,都用来安置这些曾为国流血的袍泽了。
因此,府库之中,常年……并不宽裕。”
解释完,燕迟看向元瑛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和些许忐忑:
“元瑛……你身为公主,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嫁入王府,却要面对如此……清寒局面,委屈你了。”
那句“委屈你了”,他说得有些艰难,却真诚。
元瑛静静地听着,心中并无半分轻视或不满,反而对睿王府父子的做法生出几分敬意。
她迎上燕迟的目光,轻轻摇头,语气平和而坚定:
“若贪图安逸富贵,我留在临安城,做个笼中金丝雀岂不更好?何须跋涉千里,来到这朔西边城?”
她目光扫过那摞账册,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至于钱财,你不必忧心。我来大周时,父皇给的银子不少,尚算丰厚。”
“不可!”燕迟立刻斩钉截铁地拒绝,带着军人不容置疑的固执,“睿王府再是清贫,也断没有动用新妇嫁妆的道理!传出去,我们就要被笑话死了。”
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元瑛不由得失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放心,我还没傻到要拿自己的体己银子来贴补王府的地步。”
她伸出纤指,点了点案上的账册,眸光流转,带着跃跃欲试的兴致,“我是在想……该用什么法子,替咱们这个快被掏空了的‘空壳子’王府,挣些银子进来。”
她用的是“咱们”。
这个自然而然的归属感,让燕迟微微一怔。
他看着眼前这位明眸善睐的新婚妻子,她脸上没有丝毫面对困窘的愁苦,反而充满了解决问题的斗志和一种奇异的活力。
那份坦然与担当,让他心头那点因府库空虚而产生的局促,瞬间消散了大半。
一丝由衷的笑意,终于在他唇角绽开。
他退后一步,双手抱拳,对着元瑛郑重地行了一个军中同袍间表示托付与敬意的礼,声音清朗,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与信任:
“如此……便有劳世子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