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迟将小马驹轻轻放在母马嘴边。母马挣扎着抬起头,伸出舌头,充满母爱地、一遍遍地舔舐着它湿漉漉的身体。
小马驹在母亲的舔舐和体温下,胎膜迅速脱落,细弱的四肢开始用力蹬踹,试图站起来。
“里面还有!”燕迟顾不得擦拭手臂,再次探入,“我摸到……不止一个!还有蹄子!”他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紧张。
“怀了多胎?!”元瑛也惊讶不已,“这太罕见了!”
“是!通常都是一胎,双胎都少见!”燕迟手下不停,再次小心翼翼地拖出第二只小马驹。
这只小马驹的毛色呈现出深红与黑色交织的斑驳,更像母亲。
就在燕迟开始掏第三只时,第一只出生的小黑马已经在顽强地尝试站立!
它纤细如竹枝般的腿颤抖着,一次次撑起身体,又一次次重重摔倒在草地上,发出无助的哀鸣。
每一次摔倒,都让旁观的元瑛生怕它那脆弱的腿骨会折断。
那匹黑公马只是紧张地看着,并未上前帮忙。
刚出生的小马,必须尽快的站起来,这也是大自然的法则。
若是在野外,刚出生的小马没能尽快站起来,就会失去生存的资格,遇到危险成为其他野物的盘中餐。
当第三只同样乌黑的小马驹带着满身粘液被放在母马面前时,母马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颈无力地垂落在地,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三只小马驹依偎在母亲身边,本能地寻找着奶源。
燕迟走到溪边,仔细清洗着手臂上腥膻的血污。
元瑛则眼眶微红地看着那三只挣扎求生的小生命。第一只小黑马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终于颤巍巍地站稳了脚跟,开始跌跌撞撞地寻找母亲的乳头吮吸。
第二只斑驳色的小马驹也正努力地一次次尝试。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参与一个生命的诞生,”元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望着那顽强的小生命。
“虽然我有弟弟妹妹,但看着它们……”她朝小马驹努了努嘴,“看着我们亲手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小生命挣扎着站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沉重。不同于血脉相连的亲情。”
这是对生命本身最原始的敬畏和触动。
燕迟走到她身边,目光同样落在小马驹身上,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低沉的声音在山谷的寂静中缓缓流淌:
“都说朔西军有十万之众,我身为少帅,但其实,我真正认识、记得名字的,寥寥无几。
每一场仗打下来,名册上就会划去许多名字。那些面孔,那些名字,大多都模糊了……”
他顿了顿,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压抑的痛苦:
“战争给我的第一个教训就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燕迟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泪光在眼眶中打转,
“那是我第一次领兵巡防边境,那时戎狄将百姓困在了木屋,活生生将他们烧死了,那里面有耄耋老人、垂髫孩童,甚至……甚至连路都还不会走、还在牙牙学语的婴儿。”
他的声音哽咽了,仿佛又看到了那冲天烈焰和绝望的哭嚎,巨大的痛苦几乎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