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光阴,让昔日烽烟不断的朔西边城,如今已是大周西北疆域上最繁荣的城池。
宽阔平整的街道上车水马龙,鳞次栉比的商铺悬挂着各色幌子,空气中混杂着香料、皮革、茶叶和烤馕的独特气息。
西域的驼队卸下色彩斑斓的织毯与宝石,戎狄的牧民赶着成群的牛羊涌入集市,西梁的商人精于算盘,北魏的客商带来精巧的瓷器,甚至远方的柔然与突厥商贾,也冒险穿越戈壁,只为在这座新兴的贸易枢纽分一杯羹。
朔西城,俨然成了连接中原与草原、沟通东西的繁华心脏。
大周以羊毛贸易为楔子,撬动了整个草原的经济命脉。
朔西城庞大的毛纺工坊昼夜不息,吞吐着来自广袤牧区的原料。而紧随其后的奶制品加工,更是成了拿捏戎狄的另一根缰绳。
朔西早已褪去了贫瘠的旧衣,粮仓充盈,市井喧嚣,连那肆虐了不知多少代的战火,竟也奇迹般地沉寂了一年有余。
回溯当初,羊毛带来的巨大利益传入戎狄王庭,曾引得那些剽悍的部落首领红了眼,罕见地联合起来,发动了一场规模空前的猛攻,妄图将羊毛的秘法和庞大的市场据为己有。
然而,朔西军不仅将来犯之敌打得丢盔弃甲,更让那些野心勃勃的戎狄贵族元气大伤,再难掀起滔天巨浪。
当和平的商路真正打通,盐、茶、香料、布帛源源不断流入草原,换取着羊毛、奶酪、皮货,普通牧民发现,只需安心放牧便能换得安稳富足的生活,谁还愿为贵族虚无的荣耀去拼命?
边境,在互市的暖流中,迎来了难得的生机与繁荣。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却被来自帝国心脏临安城的两道惊雷悍然撕裂。
睿王府的书房内,气氛凝重如铅。睿王、燕迟、元瑛三人围坐,案上摊开的密报字字诛心:
晋王燕瑜,被控于宫闱之中欲对瑾妃不轨,事发后投入天牢,畏罪自杀。
皇子们角逐多年的储君之位,尘埃落定,最终花落雍王燕彻!
两件大事,前后相隔不过一月,其间诡谲,令人不寒而栗。
几乎同时抵达的,还有一道盖着皇帝宝玺的明黄诏书:召朔西军少帅、睿王世子燕迟,即刻回京述职!
“呵,”元瑛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如利刃般扫过诏书。
“看来,我们这位陛下,是觉得朔西这把刀磨得太利了,迫不及待想将七郎攥在手心,当作要挟父王的‘质子’了。”
她的话语一针见血,道破了这份“恩召”背后冰冷的算计。
睿王脸色铁青,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他沉默良久,才喑哑开口:“你离京多年,朔西也暂时安稳了。此番回去,也好。替父王……去看看太后吧。”
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与无奈。
自朔西崛起,成为举足轻重的力量,京城那潭浑水便愈发汹涌。
户部克扣、兵部刁难,各方势力为了拉拢或打压睿王府,在军饷辎重上做的手脚从未停歇。
若非晋王在朝中竭力斡旋,加之朔西自身有了底气,戎狄也暂时安分,睿王府的处境只怕早已岌岌可危。
如今,晋王这至关重要的平衡支点轰然倒塌!
三足鼎立的局面彻底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