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瑛深吸一口气,不再迂回:
“皇祖母,”她依旧用了这个称呼,声音却冰冷,“皇上已下口谕,废黜太子燕彻,贬为庶人!”
“什么?!”太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眼前顿时一黑,天旋地转,若非陈嬷嬷眼疾手快死死搀扶住,几乎要栽倒在地。
她被扶着重新坐下,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元瑛步步紧逼,字字如刀:
“依礼,元瑛该尊称燕淮一声皇伯父。但皇伯父的儿子,总共就三位!
燕彻一旦被废为庶人,依成王燕麒的狠辣手段,您难道猜不到他接下来的下场吗?
您就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皇伯父的血脉,被旁人残害殆尽?
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大长公主倒吸一口凉气,陈嬷嬷更是骇得面无血色。
大长公主最先反应过来,抓住元瑛话中的关键:
“元瑛丫头!皇帝的孩子如今序齿已到九皇子,你为何口口声声说只有三个儿子?这……这从何说起?”
元瑛的目光转向太后,眼神复杂,更有毫不妥协的质问:
“太后,真相是什么,您心中最是清楚!父王自七郎离开朔西后,明里暗里遭遇了数次刺杀?若非将士们拼死护卫,父王恐怕早已……
您还要为了保全那个鸠占鹊巢之人,包庇他多久?看着他一步步将皇伯父和父王赶尽杀绝,看着他为了掩盖真相,连他们最后的血脉也不放过!
难道只因为现在坐在龙椅上的是您当年一念之差送走的孩子,您对他愧疚,就可以无视其他亲生骨肉的性命吗?
在您心里,只有他是您的儿子,皇伯父和父王……就什么都不是了吗?”
“住口!不要再说了!”
太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她捂住脸,身体因巨大的悲痛和愧疚而剧烈颤抖。
元瑛的话撕开了她尘封多年的伤口。
她想起了那个被她亲手送出宫去,以为能平安一生的孩子;
想起了后来察觉到燕淮性情大变的惊疑不定;
想起了死在风雷岭尸骨无存的儿子;
更想起了当心中的猜测被证实。
那种身为母亲,既痛失长子,又不得不面对次子弑兄夺位的罪恶;
还要为了皇家颜面、为了社稷稳定而将真相咽下的煎熬,让她夜不能寐,身心俱疲。
她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用太后的身份去补偿那个占据了龙椅的儿子,却不知这份沉默和纵容,成了刺向其他孩子更锋利的刀。
对燕淮的愧疚,对睿王遭遇刺杀的担忧,对眼前这个儿子所作所为的痛心……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她淹没。
看着太后濒临崩溃的模样,元瑛心中亦是无可奈何,但她知道此刻容不得半分心软。
她转向已为太后施针稳住心神的秦莞,语气郑重:
“沈菀姑娘,”她直接点破了她的身份,“明日之后,你便能堂堂正正地恢复沈毅女儿的身份,洗刷你父的冤屈。
此刻,请务必护住太后的心神,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她老人家。”
沈菀手下动作未停,眼中却难掩震惊:“你们……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在荆州相遇,你展现的才能和对旧案的执着,便让我们有了猜测。”
元瑛简洁回答,目光紧锁着太后。
大长公主来不及惊讶沈菀的真实身份,太后在陈嬷嬷的搀扶下缓缓站起。
短短片刻,她仿佛苍老了十岁,但那双眼睛深处,却透出一种决绝。
元瑛见此,心中稍定,知道太后终于做出了选择。
“走,去崇政殿!”太后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