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紫衿听到后,脸色瞬间涌上狂怒的血色。
他这些年处心积虑,好不容易让李相夷在乔婉娩心中渐渐淡去,纪汉佛此刻一句话,就将两人的关系再次赤裸裸地摆在天下人面前!
那他肖紫衿算什么?他这些年的陪伴和付出又算什么?
不甘的怨毒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怒吼出来。
杨昀春将肖紫衿的失态看在眼里,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纪院主此言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投向黑衣人,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
“漆前辈虽已仙逝,但其夫人芩婆前辈,尚在人世,且仍在云隐山清修。
论及师门传承与亲缘关系,芩婆前辈方是李门主最亲近的长辈,亦是其遗骸遗物最名正言顺的归属者。
这位守墓义士,本官倒有一问,你缘何在此为李门主守墓?又可知其生前身后有何遗愿?”
黑衣人迎着杨昀春审视的目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一段沉重的往事。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深切的疲惫与哀伤:
“回大人。草民当年不过东海一介无名之辈,平生最仰慕的便是剑神李相夷的风采与侠义。
东海大战后,听闻李门主下落不明,草民心中难安,便自发沿着东海海岸苦苦寻找。
皇天不负有心人,数月之后,草民终于在此地附近,寻到了奄奄一息的李门主。”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那时他身中剧毒,已是油尽灯枯。草民认得那毒,是金鸳盟药魔的‘碧茶之毒’!
此毒无解,草民束手无策,只能守在他身边,陪着他走完了最后一段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百川院众人,那眼神冰冷刺骨,充满了无声的控诉,
“李门主临终前,只求一个清净,不愿再卷入江湖纷扰。
草民从前偶然发现过这个隐蔽的山洞,便遵其遗愿,将他安葬于此,并立誓在此守墓,不让任何人惊扰他的长眠。”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坚定,
“草民守在此地,风霜雨雪,未曾一日懈怠。
三年间,从未见过半个打着百川院或四顾门旗号的人前来寻找!
倒是今日,为了几样死物,弄出好大的阵仗!”
“碧茶之毒,”杨昀春低声重复,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与沉重,长叹一声,
“唉!一代天骄,剑神李相夷,竟落得如此凄凉下场,身中剧毒,埋骨荒山……可悲,可叹!”
他感慨完,目光重新变得清明,看向那简陋的山墓,
“只有你一人之词,但我们并不能全然相信。”
杨昀春话锋一转,目光投向被百川院弟子拿在手中的那柄被粗麻布半裹着的“少师”剑,以及四顾门门主令牌,
“李门主的遗物,也需妥善处置,以免再生事端,扰了此地清净。
‘少师’乃李门主随身佩剑,与本官这柄‘誓首’同出一炉,皆为当世神兵。
宝剑藏锋,埋于黄土,未免可惜,但若留在此地,难保没有第二个王三喜觊觎。”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依本官看,为绝后患,也为尊重李门主师门传承,当将遗骸和少师,交还其师门长辈芩婆前辈安置。刘成!”
“末将在!”副将刘成抱拳应声。
“着你带一队人马,与百川院,”杨昀春目光扫过佛彼白石四人,
“几位院主,一同前往云隐山,务必亲手交到芩婆前辈手中,言明原委,请她老人家节哀,并代朝廷致以哀思。”
他特意点明“与百川院一同”,是给百川院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杨昀春的目光又落在纪汉佛手中的令牌上:
“至于这四顾门门主令,”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百川院既自诩承继四顾门遗志,便由纪院主带回百川院妥善保管吧,也算是给天下江湖英雄留个念想,铭记李门主昔日风采与四顾门之精神。”
“刘副将,几位院主,对此安排,可有异议?”
杨昀春最后问道,语气平淡,目光却如实质般压在佛彼白石四人身上。
佛彼白石四人脸色变幻不定。
他们心中憋屈万分:
门主遗骨带不走,象征门主身份的无上神兵“少师”也要被送走,只留下一块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的门主令!
但形势比人强。
监察司杨昀春是官府中人,王三喜、老鬼手、守墓人三人的证词将他们置于“恃强凌弱、惊扰亡魂”的不利境地。
若此时再强硬反对,不仅彻底得罪监察司,坐实了那些指控,更会在天下英雄面前丢尽百川院的脸面。
纪汉佛喉头滚动,艰难地将一口郁气咽下,与其他三人交换了一个苦涩而无奈的眼神。
最终,他艰难地抱拳,声音干涩:
“杨大人思虑周全,处置公允。百川院无异议,愿遵大人安排。”
白江鹑、石水也默然点头。
云彼丘更是脸色灰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默不作声。
肖紫衿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恨杨昀春的强势介入,恨王三喜等人的背刺,恨黑衣守墓人的阻挠,更恨纪汉佛那番将他与乔婉娩关系再次钉死的言语!
“好!”杨昀春脸上终于露出了真诚几分的笑容,
“如此甚好。刘成,即刻准备,护送少师启程。
纪院主,此间事已了百川院诸位还是尽早带这位王三喜与老鬼手回去,依律妥善处置吧。至于此地……”
他看向黑衣守墓人,语气缓和了些,
“义士忠义,令人感佩。”
杨昀春调转马头,卫队随之而动。
他最后瞥了一眼百川院众人,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