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绥是在一阵摇晃中恢复意识的。
眼皮沉重,头脑还有些昏沉,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木制车顶,身下是随着颠簸不断震颤的硬木板。空气中混杂着尘土和女子身上淡淡的脂粉味。
她微微偏头,视线逐渐适应了车厢内昏暗的光线。
周围蜷缩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姑娘,个个面色苍白,眼神噙着泪水,有的低声啜泣,有的则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呆滞地望着晃动的车帘。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阿绥记得自己第二天一早便按照原计划退了客栈房间,独自向城外走去。
果然,没走多远,便被人跟上了,她心知是东方皓上钩了,于是封闭了自身内力流转,将气息收敛得与毫无武功的普通女子无异。
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
一阵突如其来的迷香,她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已在这辆不知驶向何处的马车里。
看这情形,东方皓应是凑齐了一批“货物”,正赶着送往目的地出手。
她轻轻碰了碰身边一个看起来性格较为温婉,正默默垂泪的姑娘,压低声音问道:
“这位姐姐,我们这是要被带去哪里?”
那姑娘被吓了一跳,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茫然地看着阿绥,麻木地摇了摇头,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阿绥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显得无害而惶恐: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会不会被卖掉?”
或许是阿绥眼中那份强装的慌乱勾起了同病相怜之感,那姑娘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蚋:
“我……我叫慧男。”
慧男。
阿绥心中微微一叹,这名字在这个时代颇为常见,往往承载着父母对未能诞下男孩的遗憾。
“慧男姐姐,你是怎么被带到这儿的?”
阿绥继续轻声问道,试图从她口中获取更多信息。
慧男的眼神更加黯淡了,声音里充满了屈辱和认命:
“我是被我爹娘卖来的,家里弟弟要娶亲,凑不出彩礼……”
她的话语破碎,却道尽了世间许多女子的悲哀。
阿绥沉默了片刻,握住她冰凉的手,继续问:
“那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吗?走了多久了?”
慧男努力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又迟疑道:
“我只记得出了斐州城,你就被送上车来的。”她指了指车厢角落。
阿绥点点头,她小心地挪到车厢尾部,透过木板之间细微的缝隙向外望去。外面是崎岖的山路,两侧林木茂密。
时值秋季,漫山遍野的枫叶染上了绚烂的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终于缓缓停下。
车帘被粗暴地掀开,刺目的光线照了进来,几个穿着统一黑色劲装的侍卫出现在车外。
他们目光如同打量货物般扫过车内惊恐的女子们,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与某种令人不适的狎昵。
“都下来!快点!”为首的侍卫呵斥道。
女子们战战兢兢地被驱赶下车。
阿绥混在人群中,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
这是一处建在山腰的别院,门庭看似寻常,但走入外院,便能感觉到森严的戒备,随处可见那些黑衣侍卫。
一个穿着碧绿色衣裙,容貌秀美的女子迎了上来,她目光冷静地扫过新来的这批女子,对那为首的侍卫点了点头,交接了几句。
侍卫们完成任务,很快退了出去。
碧衣女子的目光重新落回这群惶惶不安的女子身上,声音清晰而冷淡:
“我叫碧凰,是这女宅的管事。从今日起,你们便住在这里。
这里的规矩,我会慢慢教给你们。记住,安分守己,才能少吃些苦头。”
女宅!
阿绥心中一动,果然到了玉楼春的地盘。
江湖传闻中,那位以风雅自居的玉骨秀客玉楼春,每年举办“漫山红”盛宴的地方。
碧凰没有再多言,抬手招来一位提着药箱的老者。
“给她们每个人都检查一下身体。”她吩咐道。
老者逐一为女子们把脉,查看气色,动作机械而熟练。
轮到阿绥时,她配合地伸出手腕,心中暗自警惕。
老者探了她的脉息片刻,又看了看她的舌苔和眼睛,便在名册上划了一下,示意通过。
阿绥顺从地退到一边,心中飞速盘算。
现已成功潜入女宅,但此处守卫森严,不知李莲花和杨昀春安排的人,是否顺利跟上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