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失重感持续了很久，久到罗丽忍不住抓紧了身边花公主的手，金王子的怒吼在耳边炸开又迅速被风声吞没，庞尊下意识想凝聚雷电护住白光莹，却发现周围的力量混乱得像团被揉皱的纸，连他的雷电都难以聚拢。
“光莹！”他吼了一声，声音刚出口就被黑暗吞噬。
下一瞬，失重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双脚踩在坚硬地面的实感。可四周黑得不像话，伸手不见五指，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像是被墨汁泡过，沉闷又模糊。
“庞尊？”白光莹的声音带着点发颤，不是害怕，是被这纯粹的黑暗闹得有点烦躁，“你在哪儿？”
“别乱动。”庞尊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带着他惯有的不耐烦，却又透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我能感觉到你的能量，待着别动。”
话音刚落，一道微弱的电流就像条小蛇，试探着在黑暗中游走，轻轻蹭过白光莹的指尖。她立刻顺着那点熟悉的麻痒感摸过去，下一秒就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啧，怎么和人类契约后变得连路都站不稳了？。”庞尊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点嫌弃，手却已经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站稳了。”
白光莹甩开他的手，自己扶住他的胳膊：“谁站不稳了，明明是你站的位置不对。”嘴上怼着，指尖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这黑黢黢的地方，有庞尊在身边，确实安心不少。
“罗丽？金王子？花公主？”庞尊扬声喊了几句，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声，像石子投进了深不见底的古井。
“别喊了，”白光莹侧耳听了听，“这地方隔音奇怪得很，说不定他们离得远。先找找方向吧。”
庞尊“嗯”了一声，难得没反驳。他凝聚起一点雷电，想点亮周围，可电光刚冒头就被黑暗压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灭了。
“搞什么鬼？”他低骂一句，“我的力量被压制了。”
“我的光也不行，”白光莹试着放出光芒，结果和他一样，“这地方有问题。”
两人只能摸索着往前走，庞尊一直牵着白光莹的手，偶尔被脚下的碎石绊一下，就会低咒一声，然后更用力地拽着她，生怕她摔了。白光莹被他拽得手腕有点疼，却没吭声，只是跟着他的脚步，在这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慢慢挪动。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白光莹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原地打转时，周围突然亮了起来。
不是猛地炸开的强光，而是像被人悄悄拧开了台灯开关，光线一点点漫出来，柔和却又不容置疑地驱散了黑暗。
两人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等适应了光线，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们站在一条走廊里。
走廊的地面是浅色的木地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边缘处甚至能看到磨损的痕迹。墙壁是米白色的，刷得不算精致，角落里能看到细微的裂纹。
最奇怪的是装修风格。
没有叶罗丽仙境里常见的华丽浮雕，没有闪烁着魔法光芒的水晶灯，甚至连空气中都没有弥漫着浓郁的仙力气息。这地方……太像人类世界了。像人类世界里那些有些年头的公寓楼走廊。
“这是哪儿？”白光莹皱起眉，伸手摸了摸墙壁，触感冰凉，和普通的墙面没什么区别。
庞尊没说话，目光扫过走廊两侧。墙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挂画，没有装饰，甚至连个挂钩都没有。只有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窗户。
那些窗户看起来很新，白色的窗框干净得像刚擦洗过，玻璃透亮，和这略显破旧的走廊格格不入。
“走，去看看。”庞尊拉着白光莹，朝着最近的一扇窗户走去。
越靠近窗户，越觉得不对劲。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气息，不是花香，不是仙力，倒像是……一种被遗忘的情绪。
两人走到窗户边，下意识地抬头朝窗外看去。
就在视线接触到窗户的瞬间，两人的眼眸同时猛地一缩。
像是有一道无形的电流猛地击中了他们，又像是有人在他们脑海里狠狠敲了一锤。白光莹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刚才那股若有似无的气息瞬间变得无比浓烈，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想抓住庞尊的手，却发现身体软得像没了骨头，意识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点点飘远。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好像听到庞尊低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
白光莹是被一阵刺眼的光芒弄醒的。
不是走廊里那种柔和的光线，而是带着灼热感的、属于雷电的光芒。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柔软的云朵上——不，是仙境里特有的能量云。周围是熟悉的雷霆轩景象，空气中充斥着噼里啪啦的电流声，还有……庞尊身上那股霸道又炽热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坐起身，转头看去。
不远处，庞尊正站在那里。
他穿着那身熟悉的紫色长袍，银发在雷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眉头紧锁，眼神里带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傲慢和不耐烦。只是此刻，那份不耐烦里，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醒了？”庞尊的声音传来，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既然醒了，就别装死了。”
白光莹愣住了。
这场景……这语气……
太熟悉了。
熟悉到让她心脏猛地一缩。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纤细，没有一丝伤痕。再抬头看向庞尊，他的眼神，他的站姿，甚至是他微微皱眉时额角的纹路……都和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重合了。
“庞尊……”她试探着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庞尊挑眉，语气更冷了些：“怎么？睡傻了？还是不想认账？”他抬手，一道雷电在他指尖跳跃，“我告诉你，白光莹，你是我庞尊选中的仙子，这契约，已达成，所以就别想摆脱我！”
随着他的话，一份闪烁着雷光的契约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悬浮在白光莹面前。
五百年前。
这是五百年前，庞尊第一次找到她，要强行和她契约的时候！
白光莹彻底懵了。她不是在那个奇怪的走廊里吗？怎么会突然回到五百年前？难道是……做梦？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传来，告诉她这不是梦。
“你发什么呆？”庞尊见她不动，不耐烦地催促，“怎么，还在想怎么逃出去？我告诉你，你就是我庞尊的人，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听着他这霸道到不讲理的话，白光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哭笑不得。
五百年前的庞尊，还真是……蠢得可以啊。
以为这样就能留住她吗？笨蛋。
……
另一边，庞尊的意识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
他猛地睁开眼，胸腔里憋着一股火，刚想骂人，视线却瞬间凝固了。
不远处，白光莹正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裙，头发随意地披散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冰冷和疏离，像一块捂不热的冰。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可那眼神里的抗拒和厌恶，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庞尊张了张嘴，突然说不出话来。
这场景……
他记得。
五百年前，他强行和她定下契约，把她留在雷霆轩。那段时间，她就是这个样子。
不笑，不闹，不说话，像个精致却没有灵魂的娃娃。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只是用这种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白光莹。”他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干涩得不像他自己。
听到他的声音，白光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眼神里的冰冷更甚了几分。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动作不大，却带着明显的抗拒。
“别碰我。”她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庞尊，你赢了，契约已成，我逃不掉。但你别想让我对你笑，别想让我顺从你。你锁住了我的人，锁不住我的心。”
“我不需要你的心。”几乎是本能地，庞尊脱口而出这句话。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看到白光莹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像结了冰的湖面，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了。
“是，你不需要。”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却没有任何温度，“你只需要我的力量，不是吗？雷电尊者。”
庞尊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又闷又疼。
他想解释，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他想说，那时候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除了强硬，还有什么方法能留住她。他想说，他后悔了，五百年里，他无数次后悔过。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加冰冷的嘲讽：“知道就好。安分点，别给我惹麻烦。”
说完这句话，他甚至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
胸腔里的怒火不知何时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疼，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怎么会回到这里？
回到这个他最混蛋、最让她伤心的时候？
那个走廊……到底是什么地方？！
庞尊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如果这是那个鬼地方搞的鬼，等他出去，一定要把这地方拆了！
还有……光莹。
他下意识地回头，想再看看她。
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像被水打湿的画纸，一点点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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