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阁外的雾从不是寻常的雾。那雾是由灵犀之力凝结而成，泛着淡淡的七彩光晕，像被揉碎的虹，缠在朱红的廊柱上，绕着雕花的窗棂，连空气里都飘着若有似无的灵力波动。水清漓站在雾中，蓝色的发丝被风掀起一缕，露出的眉眼间满是难掩的疲惫——他已经找了王默三天（天界和仙境的时间不一样）
从凡间到仙境，从冰晶宫到叶罗丽仙境的每一处角落，他几乎踏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可王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最后，他想到了灵犀阁。这里是仙境与人间的枢纽。
他抬手，指尖凝起一丝水纹，正要推开灵犀阁那扇厚重的木门，眼前的雾突然动了。不是被风吹散的流动，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缓缓向两侧退去，露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纯白的衣袍，不是仙境常见的轻纱，而是质地厚重的锦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衣摆处绣着繁复的金色花纹，不是凡间的牡丹，也不是仙境的灵草，而是一种带着天界气息的云纹，每一道纹路都泛着淡淡的金光，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是有活物在衣摆下流转。
是沈姜安。
水清漓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水元素瞬间变得躁动起来。他几乎是立刻就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急切：“王默呢？你把她藏在哪了？”
沈姜安却没答他的话。他歪了歪头，墨色的眸子扫过水清漓，那目光很淡，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又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手，指尖轻轻一挥。
没有耀眼的光芒，也没有磅礴的灵力波动，只是那只白皙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眼前的雾便再次涌动起来。这一次，雾没有退去，而是渐渐凝聚，化作了一幅清晰的画面——画面里，王默躺在灵犀阁前的石阶上，一身粉色的衣裙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裙摆处还残留着被天雷劈过的焦痕。她的眼睛紧紧闭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只有胸口还微微起伏着，证明她的身体尚且活着。
而在王默的手边，漂浮着一团圆形的白色力量。那力量约莫拳头大小，泛着柔和的白光，表面萦绕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像一颗被月光包裹的珍珠，正是当初沈姜安从王默腹中取出的那个生命。
“王默！”水清漓几乎是嘶吼着冲了过去。他甚至忘了沈姜安的存在，眼里只剩下那个躺在石阶上的身影。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王默抱在怀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一件稀世珍宝。
王默的身体很凉，比冰雪还要凉，连带着她的发丝都泛着寒意。水清漓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指尖颤抖着抚上她的脸颊——那熟悉的触感还在，可她的皮肤却没有了往日的温度，只剩下一片冰凉。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的额头，能闻到她发丝间还残留着的、属于凡间的栀子花香，可那香气里，却掺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刺得他心口发疼。
“她如今的灵魂已破碎。”沈姜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是那种淡淡的语气，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身体是活的，但灵魂早已不在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默手边那团白色的力量上，补充道，“这个东西，是你们的孩子。”
水清漓的身体猛地一僵。
灵魂破碎？灵魂不在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王默，她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证明她的心脏还在跳动，她的身体还是活的，可沈姜安却说，她的灵魂不在了。那她现在是什么？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吗？
他想起以前，王默总是喜欢窝在他的怀里，叽叽喳喳地跟他说凡间的趣事，说她今天又帮妈妈做了什么家务，说陈思思又给她买了新的发卡。那时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笑容温暖得像春日的阳光。可现在，她躺在他的怀里，眼睛紧闭，脸色苍白，没有了一点生气。
“你对她做了什么？”水清漓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颤抖。他没有回头，只是紧紧抱着王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周身的水元素越来越躁动，灵犀阁外的雾都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像是要被他的情绪掀翻。
可沈姜安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再看水清漓一眼，只是转身，白色的衣袍在风中轻轻晃动，金色的云纹闪过一道微光，人便瞬间消失在了灵犀阁外的雾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金光，很快便被雾吞噬。
“水清漓？”
就在这时，灵犀阁的门被推开了。颜爵带着庞尊、毒夕绯等人走了出来，刚一出门，就看到了抱着王默的水清漓。颜爵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愕：“王默她……”
庞尊皱了皱眉，周身的电流微微跳动：“她怎么了？气息怎么这么弱？”
毒夕绯也上前一步，指尖凝起一丝毒雾，却又很快散去——她能感觉到王默的身体里没有毒素，可那气息却异常诡异，像是活着，又像是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水清漓和他怀里的王默身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沉默。颜爵看着水清漓苍白的侧脸，心里泛起一阵心疼。他认识水清漓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那个总是清冷孤傲的水王子，此刻抱着王默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小心翼翼，仿佛怀里的人是他的全世界。
颜爵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正要开口安慰他几句，却见水清漓突然动了。
他没有哭，甚至没有露出任何悲伤的表情，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颜爵等人，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清冷，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他没有说话，只是弯腰，小心翼翼地将王默抱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则伸过去，轻轻握住了那团漂浮在王默手边的白色力量。
那团白色的力量很软，像一团棉花，握在手里暖暖的，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那是他和王默的孩子。
水清漓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团白色的力量，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起王默曾经趴在他的怀里，小声跟他说，以后他们要有一个孩子，像他一样有蓝色的头发，像她一样有温暖的笑容。那时他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只要是她的孩子，他都喜欢。
可现在，他们的孩子变成了一团白色的力量，而王默，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没有再看颜爵等人一眼，只是抱着王默，握着那团白色的力量，缓缓站起身。周身的水元素渐渐平静下来，不再躁动，只是围绕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一道淡淡的水幕，将他和王默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的目光。
“我回水玲珑宫。”
他留下一句话，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说完，他转身，蓝色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晃动，抱着王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灵犀阁外的雾中。水幕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移动，将那团白色的力量也包裹在内，最后彻底融入雾里，只留下颜爵等人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满是沉重。
灵犀阁外的雾又开始流动起来，七彩的光晕重新缠上廊柱，可空气里的沉重却久久没有散去。颜爵看着水清漓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指尖的墨笔在空气中划了一道淡淡的痕迹，却最终还是没有落下——他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那个此刻正抱着爱人躯壳，握着孩子力量的水王子。
而水清漓抱着王默，一步步走向水玲珑宫。他的脚步很稳，没有丝毫的踉跄，只是抱着王默的手臂越来越紧。他能感觉到怀里人的体温在一点点回升，那是他用自己的灵力在温暖她，可他也知道，无论他用多少灵力，都暖不回她破碎的灵魂，暖不回那个曾经叽叽喳喳的王默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王默苍白的脸，又看了看手里那团白色的力量，心里默默念着一个名字——依依，水依恒。那是王默给他们孩子取的名字，永恒相依，刚才他说这是王默取的名字…。
可现在，他们连相依都做不到了。
水玲珑宫的水幕就在眼前，清澈的水流像一道屏障，将宫殿笼罩其中。水清漓抱着王默，径直走了进去。宫殿里依旧是往日的模样，水晶砌成的墙壁泛着淡淡的蓝光，池子里的水莲开得正盛，可他却觉得，这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清。
他将王默轻轻放在床榻上，那是他特意为她准备的软榻，铺着最柔软的水丝锦被。他小心翼翼地为她盖好被子，又将手里那团白色的力量放在她的枕边，让那团温暖的光晕刚好能笼罩着她。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床榻边，静静地看着王默。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指尖感受着她微凉的体温，眼神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藏着的是足以将他自己淹没的绝望。
水玲珑宫的水轻轻流动着，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在低声呜咽。而床榻边的水清漓，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握着王默的手，守着她的躯壳，守着那团白色的力量，仿佛要一直这样坐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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