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离开寄水族之后,诃那和洛宁就回寝宫休息了,洛宁躺在床榻的里侧,背对着诃那,久久无法入睡。这几日她隐约听到妖阙宫殿中一些小妖的私下议论,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她。擎天之事虽然已经解决,可是她也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她知道寄水族中已经有人因为迟迟未能解开诅咒之事开始对她不满了。诃那虽为妖君,是千年难遇的奇才,妖法高强,但若是所有人联合起来,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目前,诃那尚且能够以绝对的强势压制住这些不安分的族人,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又能压制多久呢?想来,诃那其实并不像他白日里表现得那般轻松吧。坐在妖君这个位置上,个中艰辛无法对人言,只能他自己默默承受。
她已经在很努力地修行了,还是无法驾驭妖后之力,到底要怎样才能解除诅咒呢?心事重重的洛宁,起初并没有发现背后之人的异样,直到身后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渐渐变成了急促的喘息声,洛宁才察觉到不对劲。她转过身来,黑暗里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她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背脊,轻声唤道:“阿诃哥哥?”良久,才得到一句低弱的回应:“宁儿,没事,睡吧。”洛宁一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事情不对,立刻翻身坐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阿诃哥哥,你怎么了?”
洛宁感觉她触碰到的地方十分僵硬,心下起疑,用手捏了捏。“……”一声短促的呻吟脱口而出,在这静谧的夜色里格外清晰,洛宁听得分明,心道不好:”“阿诃哥哥,你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你不说我怎么帮你?”洛宁的声音十分焦急,她恨不得把诃那的嘴撬开。“宁儿,我没事……不过是,旧伤发作……忍一忍,便过去了……”诃那说得断断续续,显然是在强忍痛楚。“旧伤?什么旧伤?你给我说清楚!”洛宁生气地一把将诃那的身体扳过来,又用术法打开了殿中的蚌壳,于是诃那痛到发白的面容就这样暴露在她面前。
诃那就这样被迫和洛宁的目光相对,看着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担忧和怒火,他只好缴械投降。“今日,捉拿白凤和擎天时,在与他们交手的过程中,发现那白凤体内有一股邪恶的厌气,竟引发了我右臂的旧伤,想必你之前就从苔老那得知,我的右臂已废,灵力断绝,经脉阻塞,药石罔效。”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勉力道:“此番伤势虽然复发,却也不会造成更糟糕的后果,只是有些痛,忍过去便好了,你真的不必忧心。”她就知道,这个大傻子!什么聪明睿智,根本就是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笨蛋!洛宁愤愤地想,这毛病跟她哥一模一样,她恨不得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怎么想的。洛宁虽然在心里腹诽,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迟疑,她双手结印,召来蚀骨瑟,盘腿坐在诃那身边,开始弹奏。
随着曼妙的琴音从她指尖流泻而出,温和的灵力也缓缓注入诃那的右臂。诃那一直望着她,发现她弹得很认真,神情专注而肃穆,仿佛在做什么拯救苍生的大事。一曲终了,诃那的表情缓和下来,右臂的疼痛也慢慢平息。他小声道:“宁儿,谢谢。”为什么这么小声呢?大概是因为某位妖君此刻有一丝心虚。洛宁却没搭理他,收起蚀骨瑟后,目光不善地盯着他,“把衣服脱了。”“嗯?”那一瞬间,诃那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行,你不脱,我来脱。”洛宁简直快要被气笑了,心中的小本本上,除了“隐瞒伤情”这一条,还要再加一笔“不遵医嘱”。洛宁丝毫不留情面,伸手就拉开了诃那寝衣的系带,把右肩的衣领往下一扯,一整串动作行云流水,根本没给诃那反应的时间。于是乎,诃那的大半个后背和右臂就这样袒露在洛宁面前。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洛宁愣住了。诃那本该白皙光滑的后背上,竟然有着大片烧伤留下的疤痕,丑陋而狰狞,和诃那整个人温润的气质格格不入。“阿诃哥哥……”洛宁哽住,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诃那心知她必定是看见了后背的疤痕,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是年少时的旧事,不提也罢。”洛宁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她一听便知这陈年往事就和这伤疤一样,是他经年的痛楚和最深的隐秘。因此,她强迫自己压下诸多情绪,只作不知,没有再追问。洛宁抓着诃那的右臂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想弄清楚他的伤势,好思考医治之法,研究了一会儿,发现好像用蚀骨瑟可以帮诃那暂时压制。
待伤势暂且被压制下来之后,这才肯放过他,允他穿上衣衫。“阿诃哥哥,我看过了你的右臂,我虽暂时无法让你的右臂完全恢复,但能祛除你右臂上的余毒,治好你的外伤,至于你断掉的灵脉,我还需时间寻找方法。从明日开始,我每日都用蚀骨瑟给你疗伤,坚持个一年半载的,你的外伤就好了。”洛宁生怕他不听话,又凶巴巴地补了一句:“你不许不听话,不然我就……就去跟哥哥告状,说你欺负我。”诃那堂堂妖君,却实在拿眼前这个的小仙子没办法,只能无奈地笑笑:“是,我听洛宁仙子的。”诃那坐起身,将衣衫的系带重新系好,打结之时,他的胸膛半露半隐,白皙细腻的肌肤若隐若现,看得洛宁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洛宁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方才做的事,有多么越界。
终于回过味来的洛宁在心中咆哮,恨不得把脸挡起来。洛宁啊洛宁,你这也太下流……啊,太无赖……啊哑,太无耻……啊哑胚!刚才有多勇,现在就有多后悔的洛宁当即一个翻身躺了下去,背对着诃那,对方也看不见她的表情。“那个,阿诃哥哥,我困了,我现在就睡了。”闻言,诃那才回过神来,望着她蜷缩成一团的身影,心里一股暖流流过。“好,晚安,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