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

不净世的议事厅里，烛火被穿堂风卷得微微晃动，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投在斑驳的石壁上，像极了此刻混乱的人心。聂明玦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霸下”的刀柄，刀刃上还残留着金麟台的血渍，冷光森森。他扫过底下的人，声音沉得像块铁：“李承鄞的事，不能再拖了。如今金氏覆灭，仙门人心惶惶，若不尽快处置，怕是会生更多事端。”

蓝曦臣坐在一旁，指尖捏着一枚白玉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语气温和却带着分量：“明玦兄所言极是，可眼下还有个关键——我们尚未找到操控蛊虫的人。若此时杀了李承鄞，线索就断了，以后再想追查，难如登天。”

“线索？”金子轩猛地站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布满血丝，“金麟台的尸体还没凉透！我全族上下，除了我和子衿、厌离，还有两个孩子，没一个活口！那些血，那些尸体，就是最好的‘线索’！李承鄞是凶手，杀了他，就是给金氏报仇，给我金氏一个交代！”

他的声音带着嘶吼，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自金麟台烧塌后，他就没合过眼，眼前总晃着族人惨死的模样——金光启被撕碎的尸体，金子勋被掏走的心脏，侍女们惊恐的眼神，还有那些跟着他多年的弟子，最后只剩下冰冷的尸体。这一切，都是拜李承鄞所赐。

江澄坐在角落里，手指敲着桌沿，冷声道：“金子轩说得没错。李承鄞就算是被操控的，可他手里沾了那么多人的血，死十次都不够偿命。留着他，只会让更多人不安。”

魏无羡却摇了摇头，手里转着陈情笛，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江澄，话不能这么说。如果真有幕后黑手，杀了李承鄞，只会让那人更肆无忌惮。到时候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李承鄞’，咱们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金子轩瞪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更浓了，“留着他，等他下次失控，再杀了我剩下的家人吗？魏无羡，你没经历过家破人亡，你不懂这种痛！”

魏无羡被他说得一噎，张了张嘴，却没再反驳。他确实没经历过金子轩这样的惨状，那些鲜活的人命，不是一句“找线索”就能轻易搁置的。

议事厅里陷入沉默，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蓝忘机坐在最外侧，目光时不时飘向知微堂的方向——方才聂怀桑说，惜音病了，高热不退，连床都下不了。他心里惦记着，却又不能在此时离开，只能强压着担忧，听着众人争论。

就在这时，议事厅的门被猛地推开，金子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泪痕。她冲到金子轩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哥，你不能杀承鄞！他是被人控制的！他不是故意的！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

“子衿！”金子轩用力甩开她的手，语气里满是失望，“到现在你还护着他？你忘了那么多族人是怎么死的？忘了金麟台的血？你看看你脖子上的伤，那是他掐的！他差点杀了你！”

金子衿踉跄着后退两步，眼泪掉得更凶了，却还是固执地摇头：“我知道……我知道他杀了很多人，可他是被蛊虫控制的！只要找到操控蛊虫的人，解除蛊虫，他就会变回来的！哥，求你了，别杀他，再查一查，好不好？”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聂明玦和蓝曦臣磕了个头，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聂宗主，蓝宗主，求你们发发慈悲，再查一查！承鄞他真的是无辜的，他只是个傀儡啊！”

聂明玦看着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是不同情金子衿，可李承鄞的所作所为，实在是罪大恶极。他转头看向蓝曦臣，眼神里带着询问。

蓝曦臣扶起金子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金姑娘，起来吧。我们没有说要立刻杀了李承鄞，只是在商议如何处置。你放心，我们会查清楚真相，不会让无辜的人受冤，也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金子衿抬起头，眼里满是希冀：“蓝宗主，你说的是真的？你们会查清楚？”

“是真的。”蓝曦臣点点头，转身看向众人，“我的意思是，先将李承鄞关押在地牢，派重兵看守，防止他再次失控。同时，加大追查力度，务必找到操控蛊虫的人。等查到真相后，再根据情况，决定如何处置李承鄞。这样，既不会断了线索，也能给金氏一个交代，大家觉得如何？”

聂明玦率先点头：“我同意。地牢的守卫，我会亲自安排，确保万无一失。”

江澄皱了皱眉，却也没再反对——蓝曦臣的话确实有道理，杀了李承鄞容易，可幕后黑手不除，隐患始终存在。

魏无羡也跟着点头：“我没问题。我可以去兰陵附近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蛊虫的线索。”

金子轩看着跪在地上的妹妹，又想起江厌离和两个年幼的孩子，最终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好，我同意。但我有个条件——如果一个月内还查不到线索，或者李承鄞再失控伤人，我必须亲手杀了他。”

“可以。”蓝曦臣点头答应，“我们会尽快查到线索，不会让你等太久。”

事情就这么定了。众人陆续离开议事厅，金子衿扶着金子轩，一步步往外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放心的神色。聂明玦则立刻去安排地牢的守卫，他要确保李承鄞被牢牢困住，再也不能伤人。

而此时的知微堂里，惜音正靠在床头，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看起来确实病得不轻。云袖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药碗，轻声劝道：“夫人，再喝一口吧，这药是聂宗主特意让人送来的，对退烧很有好处。”

惜音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虚弱：“我喝不下，你先放着吧。”

她确实在“生病”，却不是因为惊吓，而是故意装出来的。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脚步声，聂怀桑的声音响起：“槿儿，你怎么样了？我来看你了。”

惜音连忙调整好表情，让云袖扶着她坐起来，装作虚弱的样子。聂怀桑推门进来，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立刻快步走过来，坐在床边，语气满是担忧：“槿儿，你怎么病得这么重？医师怎么说？”

“医师说，是受了惊吓，加上风寒，没什么大事，喝几副药就好了。”惜音的声音很轻，还故意咳嗽了两声，“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聂怀桑握住她的手，感觉她的手很凉，连忙把自己的手裹住她的手，“你好好养病，别想太多。”

“嗯。”惜音点点头，靠在聂怀桑的肩膀上，眼底却没有半分暖意。

就在这时，云袖走了进来，低声道：“二公子，蓝仙督来了，说想看看夫人。”

惜音的身体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虚弱的样子。聂怀桑抬头看向门口，蓝忘机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脸色带着担忧。

“仙督，你来了。”聂怀桑站起来，让开位置，“槿儿病得很重，一直在发烧。”

蓝忘机走到床边，目光落在惜音苍白的脸上，心里一阵刺痛。他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是一瓶丹药，语气温和：“这是云深不知处特制的退烧丹，效果很好，你让她服下。”

“多谢仙督。”聂怀桑接过丹药，递给云袖，让她去兑水。

蓝忘机看着惜音，声音放得更柔了：“聂二夫人，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惜音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像是没听清他的话。她故意装作虚弱得连说话都没力气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又咳嗽了两声。

蓝忘机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的担忧更甚，却也没再多问——他知道惜音现在需要休息，不能打扰她。他站了一会儿，又叮嘱了聂怀桑几句，让他好好照顾惜音，才转身离开。

等蓝忘机走后，惜音才缓缓闭上眼睛，眼底的迷茫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算计。蓝忘机果然还是怀疑她，否则不会特意来看她。她必须更小心，不能让他找到任何破绽。

“夫人，药来了。”云袖端着药碗走进来。

惜音睁开眼睛，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药很苦，可她却面不改色——这点苦，和她心里的恨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云袖，”惜音放下药碗，声音恢复了几分力气，“你去打听一下，金子轩一家住在东跨院的哪个房间，还有，地牢的守卫安排，也顺便打听一下。”

云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夫人。”她虽然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要打听这些，但还是听话地去了。

没过多久，云袖回来了，低声道：“夫人，金子轩一家住在东跨院的正房，金如锦和金凌住在旁边的厢房。地牢的守卫很严，宗主派了二十名精锐弟子，日夜看守，还布了结界，外人根本进不去。”

“知道了。”惜音让云袖退下，自己则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开始盘算下一步的细节。

而此时的地牢里，李承鄞被牢牢地绑在石柱上，身上缠满了捆仙绳，还被布了结界。他昏昏沉沉地睡着，眉头却紧紧皱着，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守卫们站在一旁，眼神警惕地盯着他，不敢有丝毫放松——他们都知道，这个人一旦醒来，就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东跨院里，江厌离正在给金凌喂奶，金如锦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布娃娃，却没什么精神。金子轩坐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天空，眼神空洞。金子衿则坐在窗边，看着地牢的方向，心里满是担忧——她不知道，自己守护的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变回以前的样子，也不知道，这场噩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