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台的血腥味还没散尽,浓烟就已从西侧的厢房窜了起来。起初只是一缕细烟,在晨风中若隐若现,可没过片刻,就化作滚滚黑雾,裹挟着火星,顺着干燥的木梁快速蔓延。“着火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蓝忘机的清心音早已停下,他看着眼前失控的李承鄞,又瞥了眼不断扩大的火势,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先制服他!再晚就走不了了!”话音未落,他已提着避尘剑冲了上去,剑尖直指李承鄞的肩颈,意图限制他的动作。
李承鄞却像完全没察觉身后的攻击,他正死死盯着躲在柱子后的金如锦,赤红的眼睛里满是杀意,仿佛那不是个三岁孩童,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承鄞!住手!”金子轩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断剑,再次扑上去。可他刚靠近,就被李承鄞反手一挥,重重撞在烧得发烫的廊柱上,后背瞬间传来灼痛感。
“子轩!”江厌离抱着金凌,拉着金如锦,躲在蓝曦臣身后,哭得声音都哑了。金如锦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攥着江厌离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泪痕;金凌则被火光和嘶吼声吓得哇哇大哭,小手死死抓着江厌离的衣襟。
聂明玦见状,也不再犹豫,腰间的“霸下”刀瞬间出鞘,刀身泛着冷冽的寒光。他大步上前,一刀劈向李承鄞的手臂,试图逼退他。“江宗主!魏公子!帮忙!”聂明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澄立刻祭出紫电,淡紫色的电光在空中凝聚成鞭,朝着李承鄞的腰际抽去;魏无羡则从袖中取出符咒,指尖夹着符纸,快速念动咒语,数道黄色符纸在空中化作利刃,直刺李承鄞的四肢。蓝曦臣也没闲着,他双手结印,淡蓝色的灵力在空中形成一道屏障,将江厌离和孩子们护在身后,同时分出一缕灵力,朝着李承鄞的眉心打去——他试图用灵力暂时压制李承鄞体内的蛊虫。
可李承鄞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蓝忘机的剑划破了他的肩颈,聂明玦的刀砍伤了他的手臂,江澄的紫电抽得他皮肉外翻,魏无羡的符咒刺进了他的四肢,可他依旧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凶兽,嘶吼着扑向最近的人。鲜血顺着他的伤口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的青衫,也染红了他脚下的青石板,与地上早已干涸的血迹混在一起,形成更深的暗色。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根本不怕疼!”魏无羡一边躲避李承鄞的攻击,一边喊道,“得找到压制蛊虫的办法!”
“我来试试!”蓝忘机退到一旁,再次抱起琴,手指在琴弦上快速拨动。这一次,清心音比之前更急促,更有力,琴音中还夹杂着一丝镇压邪祟的灵力。李承鄞的动作果然慢了下来,他捂着头,痛苦地嘶吼着,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可很快又被杀意取代。
就在这时,金子衿忽然挣脱了蓝曦臣的阻拦,冲到李承鄞面前,伸出手,想要抱住他:“承鄞!你看看我!我是子衿啊!你别再这样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底满是绝望的祈求。
可她的话刚说完,李承鄞就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随后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呃……”金子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呼吸困难,双手徒劳地抓着李承鄞的手臂,脚尖渐渐离地。
“子衿!”金子轩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冲过去,却被聂明玦拉住了。“别过去!你现在过去,只会白白送命!”聂明玦的声音低沉而冷静,“蓝忘机的琴音快压制不住他了,我们必须尽快制服他!”
蓝曦臣也看出了不对劲,他加大了灵力输出,淡蓝色的灵力如同潮水般涌向李承鄞,试图束缚他的动作。江澄和魏无羡也趁机上前,紫电和符咒同时落在李承鄞的身上,将他的四肢牢牢缠住。蓝忘机则快速拨动琴弦,一道强劲的琴音朝着李承鄞的眉心打去——这一次,琴音中带着镇压蛊虫的灵力,直接作用在子蛊上。
“啊——”李承鄞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掐着金子衿脖子的手终于松了些。金子衿趁机挣脱,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脖子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红痕,触目惊心。
“快!用捆仙绳!”蓝曦臣大喊一声。魏无羡立刻从袖中取出捆仙绳,扔向李承鄞。捆仙绳在空中化作一道金光,将李承鄞的四肢和躯干牢牢捆住。李承鄞还想挣扎,可蓝忘机的琴音、蓝曦臣的灵力、江澄的紫电、聂明玦的刀气同时落在他身上,他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只是即便昏了过去,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显然蛊虫还在作祟。
“终于制服了……”魏无羡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聂明玦也收起了“霸下”,看着地上昏过去的李承鄞,脸色依旧凝重:“把他绑紧点,别让他再醒过来闹事。”
江厌离连忙跑过去,扶起金子衿,看着她脖子上的红痕,心疼得眼泪直流:“子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金子衿摇了摇头,目光却依旧落在李承鄞身上,眼底满是痛苦和不甘:“他不是故意的……他是被人控制的……”
“子衿!到现在你还在替他说话!”金子轩走过来,看着妹妹脖子上的红痕,又看着满地的尸体和熊熊燃烧的金麟台,气得浑身发抖,“他杀了我们金氏全族,还差点杀了你!你还想护着他?”
“我……”金子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好了,别说了。”聂明玦走过来,语气带着几分疲惫,“金麟台快烧塌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金宗主,你和你的家人,先跟我们回不净世,等事情平息了,再做打算。”
金子轩看着燃烧的金麟台,看着满地的尸体,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这是他的家,是兰陵金氏几代人的根基,如今却毁于一旦,只剩下他和妹妹、妻子,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他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多谢聂宗主。”
众人不再多言,聂明玦让人找来担架,将昏过去的李承鄞绑在担架上,由两名聂氏弟子抬着;蓝曦臣和蓝忘机护在江厌离和孩子们身边;金子轩扶着金子衿,跟在后面。一行人朝着金麟台外走去,身后的金麟台早已被大火吞噬,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像是在为兰陵金氏的覆灭,举行一场惨烈的葬礼。
路上,聂明玦和蓝曦臣并肩走着,低声商议着后续的安排。“祭刀堂的刀灵还没彻底镇压,如今金氏又覆灭了,仙门的局势怕是会更乱。”聂明玦的声音低沉,“我们必须尽快查到是谁在控制李承鄞,否则还会有更多人遭殃。”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可至今没有任何线索。”蓝曦臣叹了口气,“那个操控蛊虫的人,做事太干净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管怎么样,都要查下去!”聂明玦的语气坚定,“金氏不能白死,仙门也不能一直这么乱下去。”
蓝忘机走在后面,目光却时不时朝着清河的方向望去。
而此时的不净世,知微堂里一片寂静。惜音坐在梳妆台前,指尖停着一只紫蝶,紫蝶翅膀上的磷光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正传递着紫烟的消息——金麟台已被烧毁,除金子轩、金子衿、江厌离及两个孩子外,其余人尽数死亡,李承鄞已被制服,即将押回不净世。
“啪”的一声,惜音将手狠狠拍在梳妆台上,铜镜被震得嗡嗡作响。她猛地站起来,眼底满是冰冷的怒意——金子轩竟然没死!而紫蝶好像感觉到惜音的怒意围着惜音飞了几圈后就飞出了窗外。
“夫人,您怎么了?”云袖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看到惜音脸色难看,吓得连忙低下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惜音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怒意,重新坐下,声音恢复了平静,“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东西。对了,怀桑还没回来吗?”
“二公子应该快回来了,刚才小厮来说,聂宗主他们已经快到不净世了。”云袖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敢再多问。她能感觉到惜音的情绪很不好,却不敢多问。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脚步声,聂怀桑的声音响起:“槿儿,我回来了!”
惜音立刻调整好表情,起身走到门口,看到聂怀桑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脸上带着疲惫,却还是笑着看向她:“槿儿,让你担心了。金麟台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情况很糟糕,金氏全族都没了,只剩下金宗主一家。”
“我听说了,太可怕了。”惜音走上前,轻轻握住聂怀桑的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恐惧,“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有大哥和曦臣哥他们在,我很安全。”聂怀桑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手,“就是看到金麟台的惨状,心里不太舒服。那么多人……说没就没了。”
惜音看着聂怀桑眼底的不忍,她故作心疼地摸了摸聂怀桑的脸:“辛苦了,快坐下歇歇,我让厨房给你炖了汤,你喝点暖暖身子。”
“好。”聂怀桑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对了,金子轩一家和李承鄞也来了,大哥让人把李承鄞关在地牢里了,金子轩一家暂时安置在东跨院。大哥让我跟你说,最近不净世不太安全,让你尽量别出门。”
“嗯,我知道了。”惜音点点头,转身去给聂怀桑盛汤。
“对了,槿儿,”聂怀桑忽然开口,“刚才回来的路上,大哥和曦臣哥还在说祭刀堂的事,刀灵的戾气越来越重,需要尽快加固封印,否则可能会波及清河。”
惜音端汤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祭刀堂的事,很严重吗?”惜音故作担忧地问,将汤递给聂怀桑。
“嗯,挺严重的。”聂怀桑喝了口汤,点了点头,“大哥说,过几天会派人去祭刀堂,再次加固封印。”
聂怀桑喝完汤,又跟惜音说了些金麟台的细节,比如李承鄞的凶残,金子衿的执迷不悟,江厌离的可怜等等。惜音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而此时的东跨院,气氛却异常压抑。江厌离正在给金如锦和金凌讲故事,试图让孩子们忘记白天的恐惧;金子轩坐在院子里,看着燃烧的金麟台方向,眼神空洞;金子衿则站在地牢门口,想要进去看李承鄞,却被守卫拦住了。
“让我进去!我要看看承鄞!”金子衿对着守卫喊道,语气带着哭腔。
“金姑娘,聂宗主有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地牢。”守卫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是他的妻子!我为什么不能进去!”金子衿试图推开守卫,却被守卫死死拦住。
金子轩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看着妹妹,语气带着疲惫和无奈:“子衿,别闹了,回去吧。他现在就是个恶魔,你进去只会伤害自己。”
“他不是恶魔!他是被人控制的!”金子衿转过身,看着金子轩,眼泪流个不停,“大哥,你相信我,只要找到控制他的人,解除蛊虫,他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
“变回以前的样子又怎么样?”金子轩看着妹妹,眼底满是痛苦,“他杀了我们全族的人,就算他变回以前的样子,那些死去的人也活不过来了!子衿,你醒醒吧!”
金子衿看着哥哥痛苦的表情,又看着地牢紧闭的大门,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她知道哥哥说的是对的,可她就是放不下李承鄞,放不下那段曾经的美好。
不远处的回廊上,蓝忘机站在阴影里,看着东跨院的一切,眼底满是复杂。他知道金子衿的痛苦,也理解金子轩的愤怒,可他更担心的是惜音——他总觉得,金麟台的事,跟惜音脱不了干系,可他没有证据,更不愿意相信那个温柔的女子,会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他转身,朝着知微堂的方向走去。他想看看惜音,确认她的安全,也想从她的眼神里,找到一丝答案。
知微堂的灯还亮着,惜音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月色。蓝忘机站在院外,看着她的身影,心里满是矛盾。他想进去,却又怕打扰她;他想质问她,却又怕听到自己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最终,他还是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院外,守护着她,直到知微堂的灯熄灭,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