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净世的前院槐树,叶子被秋风吹得簌簌作响,落下几片枯黄的碎影。魏无羡和江澄并肩站在廊下,两人身上还沾着南疆的尘土,墨色的衣摆边缘甚至能看到几分泥泞——他们这一趟去南疆,翻遍了南疆的蛊寨和密林,却连半点与“子母同心蛊”相关的线索都没找到。
“聂宗主,蓝宗主,”魏无羡摘下斗笠,露出眼底的疲惫,指尖无意识地转着陈情,“南疆的蛊师我们都问遍了,老一辈的蛊王说,子母同心蛊早在五十年前就绝迹了,没人会养,更没人会用。”
江澄站在一旁,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紫电缠在手腕上,泛着淡淡的紫光:“沿途的城镇也查了,没有可疑的人出入。那个弹琵琶操控蛊虫的,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一点踪迹都留不下。”
聂明玦坐在主位上,手指在桌案上重重一敲,语气沉得能滴出水:“连南疆都查不到?难不成这人真的是从地里钻出来的?”
蓝曦臣端着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眼底闪过一丝深思。
“先别急,”蓝曦臣放下茶杯,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安定力,“既然南疆没线索,我们再从其他方向查。比如……金子轩化金丹那天,不净世的出入记录,还有送药的侍女,都再仔细审一遍。”
魏无羡点了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一名聂氏弟子快步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封烫金的信封,躬身道:“宗主,蓝宗主,苏府的管家来了,说有要事找二夫人,还带来了苏老夫人的信。”
“苏府?”聂怀桑刚从知微堂过来,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心里莫名一紧——他这几日正担心槿儿在不净世受牵连,没想到苏老夫人倒先派人来了。
没等众人反应,那名弟子又补充道:“苏管家说,老夫人听说不净世近来不太平,放心不下二夫人,想接她回苏府住些日子,等这边安稳了再回来。”
聂怀桑心里的石头瞬间落了一半,连忙道:“快请苏管家进来!”他转头看向魏无羡和江澄,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我先去知微堂跟槿儿说一声,你们先陪苏管家坐会儿。”
说完,他几乎是小跑着往知微堂去,连披风都忘了拿。廊下的风卷起他的衣摆,竟带出几分难得的慌乱——他是真怕槿儿在不净世出事,苏府是她的娘家,回去住着总归更安全,也能让他少些牵挂。
知微堂里,惜音正靠在窗边看书,阳光落在书页上,将她的侧脸映得柔和。云袖刚收拾完床榻,就见聂怀桑急匆匆地闯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槿儿!祖母派人来了!说要接你回苏府住些日子!”
惜音握着书页的指尖顿了顿,抬眸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装作惊讶的样子:“祖母派人来了?是因为不净世的事吗?”
“是啊!”聂怀桑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庆幸,“祖母说怕你在这里受惊吓,想让你回苏府避避。我觉得也好,现在不净世确实乱,你回苏府住着,有张嬷嬷和云袖陪着,我也放心。”
惜音看着他眼底的真切,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犹豫:“可我走了,你怎么办?还有……这里的事还没解决,我怕你分心。”
“我没事!”聂怀桑连忙安抚她,“你放心,这边有大哥和曦臣哥盯着,我会好好的。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就去苏府看你,好不好?”
惜音轻轻点头,靠在他肩上,声音软了几分:“那好吧,我听你的。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我知道!”聂怀桑心里一暖,轻轻拍着她的背,“我这就去跟苏管家说,让他先回苏府准备,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第二天清晨,知微堂外停着两辆乌木马车,云袖和张嬷嬷正忙着将惜音的衣物和书籍搬上车,张嬷嬷一边叠着锦缎的披风,一边念叨:“还是回苏府好,老夫人肯定早就备好了夫人爱吃的桂花糕。”
云袖笑着附和:“是啊夫人,回苏府您也能好好歇着,不用总担心这边的事。”
惜音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站在廊下,看着聂怀桑忙前忙后地叮嘱苏府的车夫:“路上慢些走,别颠着夫人。到了苏府记得报信,要是有什么事,立刻派人来不净世找我。”
车夫连忙应下:“二公子放心,小的一定照顾好夫人。”
聂怀桑转过身,走到惜音面前,手里拿着一个暖手炉,塞进她怀里:“路上冷,拿着暖手。到了苏府别太累,要是想我了,就派人给我送信,我一有空就去看你。”
“我知道了。”惜音接过暖手炉,指尖触到他的手,带着几分微凉,“你也别总熬夜处理事,记得按时吃饭。”
两人站在廊下,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聂明玦派人来催,说议事的时间快到了,聂怀桑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手:“那我走了,你路上小心。”
惜音点了点头,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才转身走上马车。云袖和张嬷嬷也跟着上了车,车夫甩了甩马鞭,马车缓缓驶出不净世的大门。
车帘被风吹开一角,惜音看着窗外掠过的树木,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她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紫蝶,指尖轻轻点在蝶翼上,低语道:“去告诉紫烟,我回苏府了。让她盯着东跨院的动静,金子轩要是有异常,立刻报给我。另外,查一下苏府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别让蓝曦臣的人盯过来。”
紫蝶翅膀轻颤,从车帘的缝隙飞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天际。张嬷嬷坐在一旁,没看到这一幕,只以为惜音在看风景,笑着说:“夫人,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苏府了,老夫人肯定在门口等着呢。”
惜音收回目光,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笑意:“是啊,好久没见祖母了,也不知道她身子怎么样。”
马车行驶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停在了苏府的大门前。果然,苏老夫人正站在门口,穿着一身深紫色的锦袍,手里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一群丫鬟仆妇。看到马车停下,老夫人连忙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我的槿儿回来了?”
惜音刚走下车,就被老夫人拉进怀里,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让她压下心底的酸楚,轻声喊了一声:“祖母。”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看到她脸色有些苍白,心疼得不行,“在不净世是不是没休息好?都瘦了!快跟祖母进府,厨房炖了你爱吃的冰糖炖雪梨,还有桂花糕,都是刚做的。”
惜音走进院子,看着熟悉的雕花木窗,张嬷嬷和云袖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丫鬟们端着热水和点心进来,忙得团团转。
老夫人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拉着惜音的手,絮絮叨叨地问着不净世的事:“听说不净世最近不太平?有什么蛊虫害人?你没受惊吓吧?怀桑那孩子对你好不好?要是他敢欺负你,你跟祖母说,祖母去替你撑腰!”
惜音耐心地听着,偶尔应上几句,把不净世的事轻描淡写地带过:“祖母放心,怀桑对我很好,不净世的事有聂宗主和处理,我没受什么惊吓。就是最近总熬夜看书,才显得有些瘦。”
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好,那就好。以后在府里,每天早睡早起,让厨房给你炖些补身子的汤,好好养养。”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直到老夫人有些累了,才被丫鬟扶回房休息。
而此时的不净世,东跨院的客房里,江厌离正坐在床边,给金子轩擦脸。金子轩靠在床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自从金丹被化后,他就很少说话,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
“子轩,喝点粥吧?”江厌离端着碗,舀起一勺粥,递到他嘴边,声音温柔得像水,“如锦和阿凌都看着呢,你就算为了孩子,也得吃点东西。”
金子轩缓缓转过头,看着两个孩子,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却还是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不饿。”
江厌离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却只能强忍着眼泪,把粥放在一旁:“那我把粥温在厨房,你想吃了再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