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课,瞿知珩像是自带焦点,各科老师讲课间隙总不忘点他回答问题,语气里带着对新同学的格外关照。被点名次数多了,连江淮棠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课间,她终于忍不住侧头,压低声音说:“你就不应该坐这里。”
瞿知珩刚放下笔,闻言挑了挑眉:“为什么?”
“因为你是转校生,”江淮棠言简意赅,“太扎眼了。”
他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些:“那你觉得我该坐在哪里?”
江淮棠朝角落那个空着的位置抬了抬下巴:“就该坐去那儿,安安静静待着。”
瞿知珩作势要起身:“行啊,那我现在就去跟林老师说。”
“……”江淮棠伸手轻轻拽了下他的校服袖口,眼神里带着点无奈,“算了。”
两人低声说话时,没注意到身后几双眼睛正悄悄盯着这边。吴和燕看着两人,心底不由的有了疑问——怎么感觉这个江淮棠跟谁都有一腿;不远处的苏恩意则攥紧了笔,视线落在江淮棠微侧的脸上,眼底情绪复杂。
午饭时,江淮棠在食堂找到了周静。周静一见她,眼神里满是担忧,拉着她问了好一阵身体状况。江淮棠拍了拍她的手,语气轻快:“真的没事了,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
饭后回到教室,江淮棠刚坐下,就瞥见桌角压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打开一看,是许悦绮的字迹,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
“To 江淮棠:
对不起,之前我不该那样说,事后回想起来,我一直很后悔,连自己都说不清当时为什么会脱口而出。
现在我已经不在实验班了。想来跟你说声抱歉,希望你别把那些话往心里去,也愿你在往后能交到更多合心意的朋友。
最后,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希望我们还能继续是朋友。
——许悦绮”
纸条很薄,字里行间却透着小心翼翼的歉意。江淮棠将纸条叠好,放进笔袋深处,抬头时正好对上瞿知珩看过来的目光。
“怎么了?”他开口,目光落在她脸上“表情怎么这么……”
江淮棠眨了眨眼:“什么?”
瞿知珩忽然笑了笑,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有意思。”
江淮棠被他说得一愣,语气里带着点无语:“你的表情才有意思呢……走了!”她说着便起身。
“去哪?”
江淮棠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嗯……去见个旧友,叙叙旧。”
阳光落在她发梢,溅起细碎的金芒。瞿知珩望着她的背影,没再追问,只是放轻了声音,尾音还带着点刻意的拉长:“早点回来,别光顾着见旧友,我这个‘新生’,还得你多、带、带呢!”
江淮棠的身影刚消失在走廊拐角,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便快步走到瞿知珩桌前,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声音清脆:“你好,你是叫瞿知珩吧?我是宋迪,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瞿知珩抬眼,目光平静无波,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不了。”
两个字干脆利落,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宋迪眼里的热情。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大概没料到会被这么直接地拒绝,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瞿知珩没再看她,重新低下头翻着书,周身的气场有些冷。
宋迪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悻悻地转身离开了。周围几个偷偷观望的学生也收回了目光,心里暗自嘀咕——这位转学生,好像比想象中难接近得多。
突然有人轻轻“咦”了一声,目光在瞿知珩的座位和旁边空着的江淮棠的位置间来回扫了扫,凑到同桌耳边小声嘀咕:“他刚转来就直接坐江淮棠旁边了,你说他俩……是不是本来就有点什么关系啊?”
刚才他在讲台边主动要跟江淮棠做同桌,课间低声说笑时眼里那点藏不住的软意……这些细节这会儿被这么一点破,周围几人顿时反应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底都浮起了然的笑意,还悄悄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或许他并非性子冷硬到拒人千里,只是这份格外的耐心,似乎只会留给特定的人。
阳光透过窗户,在瞿知珩摊开的书页上落了块光斑。他指尖轻轻划过一行字,神情平静得像没听见身后的议论,又似是全然不在意那些细碎的揣测。
江淮棠顺着楼梯往上走,来到许悦绮所在的班级门口。教室里正闹哄哄的,她站在门口,叫住一个往外走的女生:“麻烦帮我叫一下许悦绮可以吗?”
女生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跑了进去。没一会儿,许悦绮就快步走了出来,看到江淮棠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江淮棠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自然:“绮绮,晚饭后我们去图书馆聊聊吧?”
许悦绮愣了几秒后才连忙点头,声音有点低:“好。”
“那我先回去了,下午还有课。”江淮棠朝她挥了挥手,转身下了楼,许悦绮看着江淮棠的背影,嘴角却忍不住悄悄往上扬。
江淮棠刚坐下,就听见瞿知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回来了?帮我把窗帘拉上,该睡午觉了。”
江淮棠抬眼看向他:“你不要以为……”
瞿知珩支着下巴,挑眉看她:“继续说。”
“不要以为你……送我去过医院,然后就可以任意妄为。”江淮棠把后半句说完,语气里带着点不服气。
瞿知珩“哦”了一声,拖长了语调,随即坐直身体,换了副客气的语气,眼神却藏着笑:“那……请江淮棠小姐帮我拉一下窗帘吧,谢谢。”
“……”江淮棠被他这礼貌噎了一下,然后只能认命似的起身,走到窗边“唰”地拉上窗帘,教室里瞬间暗了几分。
转身时,见瞿知珩已经趴在桌上,侧着脸,似乎真的准备睡了,嘴角却还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江淮棠轻“哼”一声,拉开椅子坐下——明明才认识没几天,怎么像跟他当了许久的欢喜冤家似的。
下午,江淮棠出去了一趟,座位空着。吴和燕瞅准机会,端着水杯慢悠悠晃到瞿知珩旁边,声音压得低低的:“瞿知珩同学,我跟你说个事。”
瞿知珩抬眼,目光淡淡扫了她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
吴和燕凑近了些,语气里带着点“好心提醒”的意味:“其实啊,江淮棠她和杨凡……哎,说起来也算是段旧事了。”她故意顿了顿,观察着瞿知珩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应,又继续道,“有些事吧,当讲不当讲的,但看你是新来的,怕你不清楚情况,我还是得劝诫你几分——跟江淮棠走太近,未必是什么好事。”
她话说得含糊,却字字都在暗示江淮棠背后有“不能提的过去”,眼神里藏着点挑拨的意味。
瞿知珩手里转着笔,听完只是轻轻“哦”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然后呢?”
吴和燕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淡,愣了一下,又补充道:“杨凡,就坐在第三列倒数第二排那个男生……总之,他俩以前关系不一般,你要是不了解清楚,万一……”
“我对别人的旧事没兴趣。”瞿知珩打断她,转笔的动作停了,目光落在她脸上,清晰而直接,“而且,我和谁走得近,好像不需要别人来劝诫。”
话音刚落,江淮棠正好回来,看到吴和燕站在自己座位旁,皱了皱眉:“你找我?”
吴和燕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回温和,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跟新来的同学聊两句。”说完,就端着水杯走了。
江淮棠坐回座位,侧眼瞥向瞿知珩:“她说什么了?”
瞿知珩转着笔,语气漫不经心:“说你坏话。”
江淮棠只淡淡应了声“哦”。
他忽然侧过身,朝她弯了弯眼,眼底藏着点认真:“我没信。”见她态度依旧平淡,瞿知珩忍不住追问:“别人说你坏话,你就不想知道具体是什么?”
江淮棠翻找练习册的手顿了顿,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旁人的事:“还能是什么?无非是说我跟杨凡在一起又分手,说我‘晚节不保’之类的话。”
瞿知珩眉峰微蹙,江淮棠却挥了挥手,语气带着点习以为常的无奈:“无所谓了。你没来之前,老实验班里早就传过好几遍——不是说其他班就没传的意思。”
她这份过分的坦然,倒让瞿知珩心里泛起些微疼——那些明明刺耳的流言,从她嘴里说出来,竟轻得像一阵要散的风。
“你不在乎?”他轻声问。
江淮棠抬眼看他,目光清明又沉静:“在乎啊,可在乎又能怎么样?有的人听听就过了,有的人却会当真,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她低头继续翻书,指尖划过纸页的动作轻缓,声音也放柔了些:“反正事实不是那样,我问心无愧就够了。”
瞿知珩心里像被什么轻轻蛰了一下,说不出的闷。他没再说话,只是悄悄伸手,不动声色地扶住了江淮棠低头一侧的桌角。江淮棠察觉动静,抬头看他,他却避开她的目光,望向教室前方,声音压得很轻,却字字清晰:“以后,我来守你的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