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楼办公室里很安静,瞿知珩摊开练习册写着作业,等着学生会开会。何砚舟走进来,朝他点了点头问好,然后很自然地坐在他身边,也拿出书本安静地做起了题。
两人没说话,旁边却传来一阵压低的聊天声。
“诶,你们你不觉得实验一班的数学老师特别喜欢多管闲事?”
“说起这个,我也有发言权,他也教我们班。”一个文科班的同学接话。
“你给我们说说,都知道些什么?”
“那天我去办公室抱语文作业,路过走廊时无意间听见他说话——他居然说实验一班的班主任凭什么是个语文老师,接着就开始疯狂贬低人家,说的话特别难听。
“我去,这么牛?跟谁吐槽的?”
“好像……好像还是个领导呢。”
“天呐,这个数学老师怕不是有点来头?”
“可不是嘛,我听说他有个亲戚在教科院,好像就是靠那个亲戚才调来这所学校当老师的。”
“哎,你怎么知道的?”
“好像是听哪个老师闲聊时说的。”
“你们都是从哪儿扒来这么多消息?”
“我之前在二班当课代表,经常往办公室跑,听来的呗。”
这些八卦断断续续飘进瞿知珩耳朵里,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前几天江淮棠跟他提过孙固言重男轻女的事,联系起这些,他不由得皱了皱眉,笔尖在纸上悬了片刻,才又继续写下去。
夜色裹着雨幕压在窗外,雨点砸在玻璃上,溅开细碎的水痕,又顺着窗沿蜿蜒往下淌,教室里的灯光映在湿冷的玻璃上,和雨影叠在一起。
晚自习上了快半个小时,何砚舟才回到教室。刚坐下,旁边的瞿知珩就低声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何砚舟看了看周围,压着声音说:“下了这节自习跟你说。”
自习课铃声一响,何砚舟从书包里拿出一套数学竞赛题,递给瞿知珩:“刚刚孙固言给我和陈鑫宇一人发了一套这个,让我们回去自己研究,过几天用周末时间去参加个培训。”
瞿知珩翻了翻题册,挑眉:“数学竞赛培训?”
“估计是,具体的他没细说。”何砚舟回答。
“他只跟你们两个讲了?”瞿知珩追问。
何砚舟点点头。
瞿知珩有些诧异:“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不在全班说?”
“我之前问过陈鑫宇,”何砚舟解释道,“他说我还没来这个班的时候,孙固言就做过这种事,偷偷安排孙溱和陈鑫宇周末去参加数学模型实践讲座。”
瞿知珩了然,指尖在题册上轻轻敲了敲:“他这是想偷偷培养人才啊。”
晚自习结束,瞿知珩与江淮棠并肩走在回小区的路上,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
江淮棠听完瞿知珩的话,皱着眉念叨:“什么?原来他这么自私,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纯思想封建点,重男轻女而已……不过他这么做的好处到底是什么?他们几个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啊,怎么就只想着培养他们呢?”
“他想培养人才。”瞿知珩语气平静。
“哦,我知道了,”江淮棠恍然大悟,“他比其他老师更容易获取一些内部信息、教学资源或培训机会,所以他也许是想积累教学成果,以此夺得职业发展机会。”
瞿知珩点头:“也许不止是这样。可能他也是因为不敢明目张胆地行事——教育领域一旦被发现与教科院里的人有关系,他随时都可能面临舆论压力和纪律处分……但这不是他不公平对待学生的理由。”
江淮棠停下脚步,抬头看他:“你打算做些什么吗?”
瞿知珩迎上她的目光,淡淡道:“我打算去校长办公室喝茶。”
“啊?但……但明天就周六了。”江淮棠有点急,周末校长不一定在啊。
“他们后天就要去参加培训了。”瞿知珩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所以,得去试一试。”
周六上午还有课,瞿知珩从第一节课下课的课间就去了校长办公室门口等着,直到最后一节课前的课间,才终于见到校长的身影。
“同学,什么事?”校长停下脚步,看着他问。
“校长好,我是瞿知珩,上次见过面的。”
“那个转校生?坐吧,找我什么事?”校长走进办公室,示意他坐下。
瞿知珩开门见山:“校长,如果从教育公平的原则来说,老师分配竞赛名额、讲座机会等资源,应该遵循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让所有学生都有平等的机会去参与和争取吧?”
校长点头:“嗯。”
“那您应该有责任和义务确保学校的教育教学活动公正开展,也有权力对老师的教学行为进行管理和监督吧?”瞿知珩继续问道。
校长再次点头:“嗯。”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位老师存在暗箱操作的行为,违背了教育公平的问题,您会不会采取相应的措施进行调查和处理?”
“会。”校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见瞿知珩没接话,便主动说,“瞿知……”
“瞿知珩。”他补充道。
“瞿知珩同学,”校长放下茶杯,“我知道你们现在意气风发,每个人都想展现自己的天赋,这是好事。但如果平白无故这么说,我暂且只会认为,你是因为没被老师选上而觉得不公平。”
校长又喝了口茶,瞿知珩直视着他:“校长,我不是想要争抢那些名额,我只想要一个公平公正。”
“嗯,但,万事总得讲究一个证据。”校长看着他说。
瞿知珩沉思片刻,点头:“校长,我明白了。”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校长咽下口中的茶,开口道:“找到证据,我替你主持公道。”
瞿知珩转过身,认真地说:“谢谢校长。”
瞿知珩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就撞见了两个男生,两人一看见他,脸上瞬间堆起不自然的笑,脚步匆匆地往旁边挪了挪,几乎是贴着墙根绕道走了,眼神还刻意避开,像是怕被他注意到。
瞿知珩眉头微挑,看着两人仓皇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疑惑,他也没再多想,只是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教室里
“何砚舟,昨天晚上你给我看的那套试卷在吗?”
何砚舟抬眸看了他一眼,他明白瞿知珩的用意,轻轻摇了摇头:“这套试卷证明不了什么的。”
瞿知珩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敲,又问:“那你明天去培训的时候,能不能留个照片?”
何砚舟还是摇头,解释道:“明天培训全程除了纸和笔,其他什么都不能带。”他顿了顿,像是猜到瞿知珩接下来的问题,补充道,“考试的试卷也不允许带回来,你参加过化学竞赛,这些规矩你应该清楚。而且陈鑫宇说过,就算拿了奖,第一时间也会被他(孙固言)收上去。”
瞿知珩眉头微蹙,靠回椅背:“那这确实有点难办了。”
何砚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带着笃定:“不急在这一时。我们都帮你观察着,一旦收集到证据就给你,我们都支持你。”
瞿知珩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让你们去参加竞赛,本来就是理所应当、无可厚非的事。但他现在这么做,也太自私了,不能再任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