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刚开始，李源方像是换了个人。他不再纠缠瞿知珩的伤处，反而频频主动进攻，三分球连中两个，瞬间反超比分。场边的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尤其是隔壁班的女生，嗓子都快喊哑了。
瞿知珩的呼吸越来越沉，膝盖的疼像潮水一样一阵阵涌上来。他看着李源方在场上奔跑跳跃，动作舒展得近乎张扬，忽然明白了——对方不是放弃了针对，而是在用另一种方式逼他。逼他不顾伤势跟着冲刺，逼他在体力透支时出错。
“知珩，传球！”陆博言在三分线外大喊。
瞿知珩刚要抬手，李源方突然从斜后方插过来，速度快得惊人。两人撞在一起的瞬间，瞿知珩下意识护着膝盖往旁边躲，球却被李源方断走了。
“漂亮！”隔壁班的替补席爆发出喝彩。
李源方带球冲向篮筐，余光瞥见瞿知珩扶着膝盖弯腰的样子，心里莫名一沉。他起跳的动作顿了顿，原本势在必得的上篮，竟然偏出了篮筐。
“搞什么？”他的队友忍不住喊了一声。
李源方落地时，眉头紧锁。瞿知珩已经直起身，正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就这点能耐”。
不知哪来的火气，李源方突然笑了，对着瞿知珩勾了勾手：“来啊，刚才那股劲呢？”
瞿知珩没说话，只是朝陈鑫宇打了个手势。接下来的进攻，实验一班的配合突然变得密不透风，瞿知珩不再硬拼，反而频频传球，把李源方的注意力引开，给陆博言和陈鑫宇创造了好几个得分机会。
比分一点点追了上来。
最后两分钟，双方打平。瞿知珩持球在三分线外游走，李源方寸步不离地盯着他，呼吸也有些乱了。
“你输了。”瞿知珩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李源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瞿知珩已经动了。他没有突破，而是直接起跳，隔着李源方的防守，投出了一个超远三分。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漫长的弧线，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球稳稳地穿过篮筐——空心入网！
哨声几乎同时响起，比赛结束。
实验一班的男生们疯了一样冲进球场，把瞿知珩团团围住。陆博言激动地捶着他的背，陈鑫宇在一旁喊他“疯子”，体委在旁边手舞足蹈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瞿知珩被他们簇拥着，膝盖的剧痛让他几乎站不稳，却忍不住笑了。他抬眼看向场边，李源方正站在原地，望着那个空荡荡的篮筐。
场边的喧闹像潮水般涌来，江淮棠站在人群后沿，刚才瞿知珩投出最后那个三分球时，她几乎屏住了呼吸，直到篮球空心入网的脆响炸开，才发现手心早就已经攥出了汗。
她看着被队友围在中间的瞿知珩——正低着头，肩膀微微起伏，受伤的那条腿似乎不敢完全用力。明明她应该为胜利高兴，心里却像压着块东西，沉甸甸的，直到看见何砚舟挤进去扶住瞿知珩的胳膊，她才松了口气。
何砚舟的表情没什么起伏，手上扶着瞿知珩的动作很稳，低声说着什么。他目光扫过瞿知珩膝盖渗出的血迹时，眉头蹙了下，随即从包里摸出备用的纱布，显然是早有准备。待周围的欢呼稍歇，他半扶半劝地把人往场外带，没让瞿知珩多做停留。
另一边的吴和燕已经挤到了最前排，脸上带着比谁都激动的笑，手里还攥着瓶没开封的水，几次想往前递，都被兴奋的人群挡了回来。她垫着脚往前看，目光紧紧黏在瞿知珩身上，嘴里反复念叨着“太好了”，可当看到瞿知珩被何砚舟扶着走远，连个眼神都没往这边瞟时，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捏着水瓶的手指也收紧了。
江淮棠收回目光，转身准备离开，却迎面撞上何砚舟的视线。他刚把瞿知珩安顿到场边的长椅上，不知什么时候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点示意。江淮棠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过去，只是对着何砚舟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融进了往教学楼走的人流里。
人群的另一边，宋迪偷偷抬眼看向被围住的瞿知珩，男生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明明是狼狈的样子，在夕阳里却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可当看到他被扶着时微微踉跄的动作，她捏着练习册的手指猛地收紧，刚才涌起的雀跃瞬间被担忧压了下去。
晚自习的铃声刚落，教室里的人就走了大半。宋迪抱着书包，径直走到瞿知珩桌前，手里捏着一小包创可贴。
“瞿知珩，”她声音里带着羞怯，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他膝盖上隐约透出红痕的纱布，“下午你打球超厉害的……这个，给你。”
创可贴被递到瞿知珩面前，粉色的包装在灯光下有点扎眼。
没等瞿知珩开口，旁边收拾东西的何砚舟抬了下眼，语气平平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创可贴没用，他的伤得用医用纱布。你自己留着吧。”
宋迪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羞怯差点挂不住，咬了咬唇，又把创可贴往前递了递：“我就是想……”
“不用。”瞿知珩打断她，声音没什么温度，他站起身，对何砚舟抬了抬下巴，“陪我去换药。”
何砚舟应了声“嗯”，背起两人的书包跟在后面。
瞿知珩转身时，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江淮棠身上。江淮棠一抬头就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好。
四目相对的瞬间，江淮棠眼里的担心藏都藏不住，瞿知珩对着她轻轻勾了勾唇角，眼神里带着点安抚，像是在说“别担心”。
江淮棠下意识点了点头。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宋迪才愤愤地把创可贴塞进书包，瞥了眼江淮棠，嘴角撇了撇，转身快步走了。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江淮棠望着门口，手里的笔转了半圈，终究还是把剩下的题收进了书包。
换好药的瞿知珩和何砚舟道别后，身影融进料峭的春风里。
小区里的柳枝刚抽出嫩芽，风里裹着点湿润的泥土气。
瞿知珩刚走到单元门口，就看见江淮棠背着书包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像株被春风拂过的小玉兰。
一瞧见他走近，江淮棠立刻快步迎上来，轻轻扑进他怀里，动作轻柔得像片落进掌心的杨絮。
瞿知珩先是一愣，随即收紧手臂回抱住她，力道很轻柔。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直到风卷着片枯叶掠过脚边，才缓缓松开。
“你的腿。”江淮棠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语气里满是关切。
瞿知珩弯了弯唇角，轻声回应：“嗯，换了药好一些了。”
江淮棠一边伸手扶着他，一边伸手去按电梯按钮，嘴里嗔怪着：“你今天干嘛这么拼命，不是说好不逞强的嘛。”
江淮棠的个子比瞿知珩矮了不少，头顶刚到他肩膀，这扶着的动作其实没什么实际作用，可瞿知珩任由她扶着，两人一同走进电梯，带进来一阵户外的风，混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
电梯里，江淮棠突然开口道：“李源方以前不这样。”
瞿知珩有些意外：“你们以前认识？”
“嗯，以前我们在一个班，他就坐我后面。”江淮棠点头，语气里带着不解，“但他这么针对你，我是真没想到。”
电梯门打开，两人迈步走出去，到了瞿知珩的房门口，脚步都顿了顿。江淮棠抬头看他：“要不我先跟你进去？”
瞿知珩一打开门暖气就扑面而来，他被江淮棠扶着走到沙发旁坐下，她放下书包，从里面一样样拿出棉签、消毒水、药膏、棉布，还有几张创可贴。瞿知珩看着这些东西，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腿上的伤口是处理过了，手上的还没有。”江淮棠说着，示意他，“挽起袖子，我看看。”
瞿知珩没动，江淮棠便在他身边坐下，直接伸手帮他撸起了袖子，一道显眼的红痕露了出来，像落在苍白画布上的一笔，现在颜色已经变得更深了，在暖光下看得格外清晰。
她拿起棉签蘸了消毒水，瓶身碰到桌面发出轻响，轻声提醒：“昨天就该处理的，你忍着点，消毒会很痛。”
瞿知珩点头，然后安静地看着她，灯光透过窗户落在她侧脸，认真的眼眸中带着心疼。
江淮棠一边小心翼翼地在伤口上涂抹消毒水，一边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声音轻轻的：“我估计有可能是李源方喜欢吴和燕，所以才想跟你作对。”
瞿知珩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江淮棠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指尖悬在半空，紧张地问：“痛吗？那我再轻点。”
“不痛。”瞿知珩摇摇头，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头上，“只是这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找我？”
“吴和燕喜欢你啊。”江淮棠答道。
“我们那次只是误会。”瞿知珩解释道。
“是误会，但我估计自打那次以后，她就对你有了心思。”江淮棠继续帮他消毒，又补充道，“而且我看李源方看吴和燕的眼神不对，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猜测……不然他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找你作对呢？你们俩甚至都不认识，他突然这样对你，确实说不过去。”
江淮棠替他消完毒，又拿起药膏准备涂上。
瞿知珩思索着：“那我是不是该向他解释？”
江淮棠摇了摇头：“这一切也还只是我的猜测，贸然去说……万一是猜错了就不好了。
药上好了，江淮棠伸手去拿棉布想包扎。
瞿知珩连忙阻止，声音里带着笑意：“这里不严重，不用裹这个了，不然我就要变成木乃伊了。”
江淮棠被他逗笑了，她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瞿知珩却立刻捂住胸口，脸上做出十分痛苦的表情，连眉峰都蹙了起来。江淮棠顿时慌了神，声音都带了点急：“对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
瞿知珩的表情突然一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杏色的小盒子，递到她面前，眼里的笑意比春光还亮：“给，小寿星。”
江淮棠嗔了他一眼，脸颊却淡淡的泛起红晕，语气里却带着笑意：“刚刚就应该捶重点的。”她接过小盒子，轻声道了谢，“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明天是我生日了。不过……明天正好是周六了，下午我们一起吃蛋糕吧。”
“好。”瞿知珩应道，尾音里裹着暖意。
江淮棠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临走前对他说：“明天我去跟李源方谈谈，这件事情他必须给个交代，你就别管了，明天下午再过来找你。”说完，她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眼里的光比窗外的春光还跳脱，说了声“走啦”，便转身离开了，带上门时，仿佛把一阵春天的风也关在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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