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鑫宇半扶半搀着瞿知珩往医务室走,瞿知珩的步伐算不上稳,受伤的膝盖每落地一次,眉头就会不自觉地蹙紧些。
“慢点,别使劲。”陈鑫宇低声提醒,刚想再叮嘱两句,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吴和燕从女生堆里跑出来,手里攥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额前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瞿知珩!”她追上两步,把水往他手里塞,脸上带着刻意扬起的笑,“你今天打得真厉害,刚才那个球帅呆了。”
瞿知珩的手没动,目光甚至没往她身上落,像是没听见一样,任由那瓶水悬在半空。陈鑫宇看不过去,伸手接了过来,含糊地说了句“谢谢”,便扶着瞿知珩继续往前走。吴和燕脸上的笑僵了僵,却还是对着他们的背影扬声补了句:“记得让校医好好处理伤口啊!”
不远处的台阶上,李源方正拧着矿泉水瓶的盖子,听到这边的动静,下意识抬眼望过去。视线先是落在瞿知珩绷直的背影上,随即扫过还站在原地的吴和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但很快便移开目光,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这一连串的画面,恰好都落入了江淮棠眼里。她收回目光,对身边的马晨风说:“走吧,回教室了。”
两人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江淮棠。”
江淮棠回头,看到何砚舟正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瞿知珩刚才脱下的外套。
何砚舟走过来时,脚步很轻,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比平时柔和些。他看着江淮棠,声音平稳,没什么起伏,却透着笃定:
“今天的事,你先别急,知珩他心里有数。”
江淮棠挑了下眉:“他让你来传话的?”
何砚舟摇摇头,眼神里带着点了然的温和:“我知道你们现在的情况——”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你可以信我。”见江淮棠点点头,何砚舟继续说道“知珩那脾气,这场球他肯定不会放,所以……你不用急着去劝他。”
“我没打算劝他放弃。”江淮棠望着医务室的方向,声音轻轻的,“但膝盖伤不是小事,总得让他谨慎点,别硬扛。”
何砚舟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语气依旧淡淡的,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分量:“放心,我会替你转达给他。”
何砚舟没再多说,只是微微颔首,转身往医务室那边走去。
第二天篮球赛的时间定得和第一天一样,午后的阳光斜落在篮球场。实验一班的参赛男生们已经换好了球衣,陈鑫宇手里抱着一个篮球试手感,陆博言靠在栏杆上磨着牙,体委则紧锁着眉,视线落在瞿知珩膝盖上——那里新换的纱布裹得很紧,边缘还透着点浅淡的红。
“知珩,”体委斟酌着开口,声音里带着担忧,“我看实在不行,你今天就别硬撑了。”
陆博言“嗤”了一声,拳头在掌心捶了捶:“反正隔壁班那个李源方,老子算是把他记死了。昨天那下,明摆着就是冲人去的!”
陈鑫宇也凑过来,目光在瞿知珩膝盖上停了停:“知珩,真能上吗?”
瞿知珩正弯腰系鞋带,动作因膝盖的牵扯慢了半拍,抬头时眼里带着点冷意:“他是故意针对我来的。接下来这几场,我必须上。”他顿了顿,指尖攥紧了鞋带。
体委叹了口气:“唉,那你自己还是得注意。鬼知道他今天又要搞什么脏动作。”
“搞?”陆博言眼一瞪,“他敢!今天再敢使阴招,老子当场就弄他!”
“别冲动。”陈鑫宇拉了他一把,又转向瞿知珩,“一会上场,不管他怎么挑衅,你都小心为好,千万别跟他硬碰硬。”
瞿知珩没应声,只是点了点头,起身时扶了下膝盖,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时体育老师拿着记录表走过来,站在场地中央拍了拍手:“都精神点!记住了,这是友谊赛,切磋为主!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别搞那些没必要的冲突,听见没有?”
两边队员齐声应了句“听见了”,李源方站在对面队伍里,目光淡淡扫过来,刚好和瞿知珩对上。两人眼神里都没什么温度,像藏着无声的较量。
裁判抱着球走到中线,吹了声哨子:“双方队长,过来点球!”
瞿知珩走到中线时,李源方已经站在对面。两人隔着半米距离,谁都没说话,只有球鞋碾过地面的细碎声响。
裁判把球递给瞿知珩:“一班先罚。”
瞿知珩指尖触到球面,掌心的薄汗让橡胶有些发黏。他抬眼望向篮筐,阳光刚好晃过视线,膝盖的钝痛又隐隐冒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屈膝,起跳。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却依旧稳准。篮球划过高弧线,“唰”地穿进篮筐,空心入网。
候场区爆发出一阵欢呼,陆博言用力拍着栏杆:“漂亮!”
瞿知珩落地时,膝盖微屈了一下,李源方的目光落在他腿上,随即移开,接过裁判递来的球。他罚球的动作干脆利落,手腕轻抖,球也进了。
“切,啥也不是。”陆博言低声骂了句。
比赛正式开始。跳球时瞿知珩跳得不算高,却凭着预判抢在李源方之前拨到球,陈鑫宇立刻接住带球冲锋。瞿知珩紧跟着往前跑,李源方不知何时贴了上来,手臂若有似无地擦过他后背,语气很轻,只有两人能听见:“膝盖疼吧?”
瞿知珩没回头,侧身避开他的防守:“不如关心下你们班的分数。”
话音刚落,陈鑫宇已经上篮得分。场边女生的尖叫混着哨声响起,李源方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别急,好戏在后头。”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气氛明显比昨天紧绷。李源方的防守带着股狠劲,却没再用明显的脏动作,只是每次对抗都卡得极准,肘尖总在快要碰到瞿知珩伤口时收住,像在故意撩拨。
瞿知珩额角的汗越渗越多,膝盖的纱布被反复牵扯,开始发烫。他几次想加速突破,都被李源方缠得死死的。
上半场很快结束了,哨声打破紧张的氛围。
“知珩,换口气!”陆博言在旁边喊,趁死球的间隙递过水瓶,“那孙子故意耗你体力呢!”
瞿知珩仰头灌了半瓶水,喉结滚动时,瞥见李源方正和队友说着什么,目光扫过来时,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他把水瓶塞回陆博言手里,抹了把脸:“他想玩,我奉陪。”
哨声再次响起,瞿知珩接球的瞬间,突然变向加速,膝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却比刚才快了不止一个档位。李源方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拼,愣了半秒才追上来。
两人几乎同时起跳,瞿知珩在空中扭转身体,避开李源方的封盖,手腕一压,篮球擦着篮板落进篮筐。
落地时,他踉跄了一下,李源方伸手想扶,却被他狠狠甩开。
“你找死?”李源方的声音沉了下来。
瞿知珩站稳了,盯着他的眼睛,笑了笑:“不是要较量吗?这才刚开始。”
李源方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温度瞬间冷了下去。他收回手,拍了拍球衣上的灰,语气听不出情绪:“那就看看谁笑到最后。”
裁判的哨声打破了两人间的僵持,比赛继续。瞿知珩像是被点燃了斗志,每一次运球、突破都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膝盖的疼痛成了某种催化剂,让他的动作更凌厉,也更不顾忌。
陈鑫宇看得心惊,好几次想通过战术配合分担他的压力,却被瞿知珩用眼神制止了。他知道,瞿知珩这是在跟李源方较劲,更是在跟自己的伤较劲。
中场休息时,比分咬得很紧,只差两分。陈鑫宇把瞿知珩拉到场边,掀开他膝盖的纱布看了眼,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都渗血了!你这样撑下去,腿要不要了?”
瞿知珩拨开他的手,重新把纱布缠好,声音有些喘:“没事。”
“什么叫没事?”陆博言也凑过来,语气冲得很,“那小子明显在针对你的腿!你看他刚才那个滑步,脚都快踩到你膝盖上了!”
体委在旁边急得转圈:“要不还是换下来吧?就算输了这场,后面还有机会……”
“输不了。”瞿知珩打断他,拿起水瓶往脸上浇了把水,冰凉的液体顺着下颌线往下淌,眼神却亮得惊人,“下半场,盯死李源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