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带着点夏末的余温，吹进高三（一）班的窗户时，林淑贞已经站在讲台上，手里的教案敲得讲台笃笃响。
“新学期第一天，废话不多说。”她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底下鸦雀无声的学生，“进入高三，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从今天起，所有社团活动暂停，晚自习延长一小时，目标只有一个——高考。”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江淮棠攥着笔的手紧了紧。
“还有座位。”林淑贞顿了顿，拿起手里的座位表，“这次调整完，直到高考前都不会再动。原则上，成绩相近的同学安排在一起，方便讨论问题。”
念到名字的同学陆续起身换座位，江淮棠听见自己的名字时，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被分到的同桌是喻彤，那个总是和陈欣形影不离的女生，说话温温柔柔，见了谁都笑眯眯的，江淮棠对她不算熟，只记得她语文成绩很好。
她刚把书包放进桌肚，就看见瞿知珩抱着一摞书走过来，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隔着一条过道，他的座位恰好在她右手边，抬眼就能对上视线。
“这么巧？”江淮棠压低声音，眼里藏着点惊喜。
瞿知珩挑眉，刚要说话，就听见林淑贞念到“何砚舟”，瞿知珩笑了“这有更巧的呢。”而瞿知珩的前桌是陈鑫宇。
江淮棠的前桌是孙溱；后桌是陆丝敏，女生正对着镜子悄悄整理刘海。
“林老师这安排，真把学霸圈全凑一块儿了。”有人低声说着。
江淮棠忽然觉得心里那点对高三的忐忑，像被晨光晒化的露水，悄悄散了。
她抬头看向讲台，林淑贞的声音还在继续，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换成了秋虫的轻吟，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课本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教室的吊扇还没开始转，空气里带着点清晨的凉意。江淮棠刚把书包放下，后桌的陆丝敏就探过脑袋，声音里裹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哟同学，怎么今天来这么早呀？”
江淮棠正从书包里掏课本，闻言回头，语气平平：“同学，我来的早与不早，好像都跟你没关系吧？”
陆丝敏撇了撇嘴，刚要再说点什么，瞿知珩已经从过道走过来，手里拎着个早餐袋，轻轻放在江淮棠桌上：“背书。”袋子里是热乎的豆浆和三明治，还冒着点热气。
“OK~”江淮棠立刻应下，拿起语文课本翻开，动作干脆得像没听见刚才的插曲。
陆丝敏在后面轻嗤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人听见。
江淮棠像是没在意，清了清嗓子，忽然提高了音量，朗声念道：“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瞿知珩正低头整理试卷，闻言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陆丝敏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悻悻地低下头去。
没过多久，瞿知珩一转身，手指在江淮棠的桌角一顿，将一颗糖轻轻搁在江淮棠的课本旁。粉白相间的糖纸印着饱满的水蜜桃，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是蜜桃味薄荷糖。
“好好背。”他声音压得很低。
江淮棠的目光在糖纸上顿了顿，刚才被陆丝敏搅起的那点不快，像被这清甜的气息悄悄抚平了。她捏起糖，指尖触到包装纸的褶皱，觉得这颗小小的糖，比任何话都让人安心。
“知道了。”她低头翻开课本，声音里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再次念起课文时，尾音都比刚才轻快了些。
瞿知珩已经转身回了自己座位，却在坐下时，听见身后传来她清朗的背书声，像串被晨露润过的风铃，脆生生地落在心上。
升旗仪式的音乐响起时，江淮棠被温寂姝拉到了队伍后排。两人并肩站着，望着国旗缓缓升起，晨风吹得校服衣角轻轻飘动。
“说真的，我现在一想到高三，就觉得喘不过气。”温寂姝悄悄侧过头，声音压得很低，“你说我们会不会考砸啊？”
江淮棠望着旗杆顶端的红旗，指尖无意识地卷着校服袖口：“不知道，但总不能现在就放弃吧。”她顿了顿，忽然笑了，“其实我昨晚还梦到去大学了，图书馆特别大，窗外还有棵银杏树。”
“我也梦过！”温寂姝眼睛亮了些，“我梦到宿舍是四人寝，室友都超好，我们还一起去食堂抢糖醋排骨。”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刚才那点对高三的焦虑，好像被这几句悄悄话冲淡了些。
国旗升到顶端时，阳光正好越过教学楼顶照过来，落在她们脸上。温寂姝戳了戳她的胳膊：“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加油啊。等明年这个时候，说不定就在各自的大学逛校园了。”
“嗯。”江淮棠用力点头，视线越过人群，瞥见了站在男生队伍里的瞿知珩。他好像感应到她了目光，微微侧过头，隔着攒动的人头，朝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江淮棠心里一暖，转头对温寂姝扬起笑脸：“肯定会的。”
国歌的余韵还在耳边，远处的银杏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像在为这两个怀揣憧憬的女孩，轻轻唱着关于未来的歌。
数学课的铃声刚落，喻彤就皱着眉看向江淮棠：“我有点听不懂。”
“那我下课给你讲讲。”江淮棠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认真应道。
“这么好，谢谢你。”喻彤笑了笑，眼里露出点感激。
转头上物理课，老师在讲台上推导着复杂的公式，江淮棠盯着黑板上的受力分析图，小声跟喻彤嘀咕：“这道题她讲的好复杂哦，听不懂。”
喻彤却直接把课本合上，从书包里掏出另一本练习册：“唉，我直接不听了，去做补习班的作业去了。”
江淮棠愣了愣：“唉，不听可以吗？”
“管她呢，反正我觉得她讲的没有我们补习班老师讲的好。”喻彤头也没抬地说。
“哦，这样啊。”江淮棠应着，心里却没底，只好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黑板，可那些公式像绕成了团的线，怎么也理不清。
她托着腮走神的功夫，斜前方的瞿知珩忽然侧过头，目光扫过来，用口型无声地说：“好好听课，不准发呆。”
江淮棠赶紧坐直，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心里默默叹口气——看来还是得靠自己啃。
下课铃一响，江淮棠正想拿英语文章问喻彤，对方却先开口：“等一下，我先问一下这个数学题。”说着就拍了拍前桌，没得到回应，又转向前桌的同桌孙溱，“孙溱，可以问一下你这道题吗？”
孙溱推了推眼镜，视线扫过江淮棠时挑了挑眉：“哎，我后面怎么又是你？”
江淮棠撇撇嘴没说话，看着孙溱接过作业本：“好，我看看。”
她攥了攥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事，我能自己死磕！
可这“死磕”从课间延续到午休，那些难题还是像拦路虎似的挡在眼前。江淮棠一脸颓败地看向瞿知珩，眼里写满了求助。
瞿知珩放下笔，声音放轻：“实在碰到不会的，先做别的，把会做的做完，留下不会的再去问老师或者问我。”
江淮棠点头，刚要翻开数学作业，他却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作业本：“现在，睡觉。”
“现在还早……”
“赶紧睡。”瞿知珩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里却带着点软意。
“OK OK，睡睡睡，这就睡。”江淮棠赶紧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臂弯里。
她听见身边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瞿知珩也跟着趴下了。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风偶尔吹过，带着点秋日的暖意。江淮棠闭着眼，心里那点被难题困住的烦躁忽然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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