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的第五天下午,原本的自习课被换成冲刺讲座——学校清出最大的阶梯教室,请来了三位往届命题老教师。
江淮棠和马晨风吃完晚饭,就并肩往阶梯教室走,脚步轻而稳。
两人手里只攥着笔记本和笔:马晨风的透明活页本按科目夹着银色索引贴,透明笔袋里的文具摆得规整;江淮棠的深色笔记本夹着红、蓝笔,封面便利贴写着“重点标红,易错点画圈”——她早把考试文具按清单整理好,备用笔芯、橡皮甚至削笔刀都分装在笔袋侧兜,连位置都固定不变。
走到教室门口,马晨风侧头轻声问“第三排?”,江淮棠点头,两人安静找位置坐下,全程没多余对话。
刚摊开笔记本,江淮棠感觉肩上被轻轻碰了下。回头时,瞿知珩手里捏着两张折叠的A4纸,何砚舟跟在身后,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跟着坐下。
“老孙昨天提的导数综合题关键提示,我记了两份,你核对下。”瞿知珩递来一张纸,自己手里还留着一张,指尖刚碰到她的手就收回——纸上列的是三个进阶提醒,而这三点,恰好是江淮棠上周做压轴题时,在草稿纸边缘标注“需再复盘”的难点。
两人目光对上,江淮棠接过纸夹进活页本,侧头轻轻点了下,算是回应。马晨风余光扫过,继续翻自己的笔记,实验班的氛围里,彼此都习惯了这种安静的高效交流。
阶梯教室的灯暗下来,老教师抱着真题集走进,说话声瞬间消失,只剩笔尖划纸的沙沙声。张老师站在讲台前,激光笔在投影上划重点:“导数压轴题别死算,先分析题型特征——比如遇到双变量,优先想构造函数或单调性转移,去年有学生死算变量关系,浪费20分钟还没做对。”
江淮棠听得专注,笔尖快速移动,把“双变量→单调性转移”标上红星;马晨风也看得认真,遇到关键处就用铅笔圈画着;何砚舟盯着投影,在“恒成立问题→端点效应适用条件”旁画横线,高冷的脸上没多余表情,只偶尔瞥一眼瞿知珩,见他手里也拿着同款提示纸。
讲座中场休息,没人起身。马晨风闭着眼回忆解题步骤,江淮棠翻着笔记本,把瞿知珩给的三点提示,和自己之前的错题复盘做对比。
瞿知珩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轻轻往她那边递了过去——上面写着“张老师没提的‘隐零点代换后,需验证函数凹凸性避免误判极值’。”
江淮棠转头看他,他抬眼,两人对视半秒,她无声说了句“谢谢你”,他轻轻挑眉,示意“应该的”,全程没多言,却满是知音般的默契。
讲座结束时,晚自习就要开始了。
马晨风合好笔记本放进笔袋,对江淮棠说“走吧”,两人并肩往外走。瞿知珩和何砚舟跟在后面,快到教学楼时,瞿知珩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刚好让江淮棠听见:“明天培训带齐文具,多带几支笔。”江淮棠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她笔袋里早备了不断墨的笔,2B铅笔也多准备了两支。
接下来两天的考前培训,从考试时间节点到答题卡填涂细节都讲到了。模拟流程时,马晨风握着笔的手微紧,在草稿纸上写公式平复情绪;江淮棠察觉到,从笔袋里拿出块备用橡皮放在她手边,马晨风侧头点了点头,没多言。
等到分考点的名单贴出来时,走廊挤满了人。
江淮棠和马晨风挤在前面,马晨风指了指“三中”的名单,江淮棠点头,往下找,在三中看到自己的名字,却没见瞿知珩——直到翻到五中名单,才在中间位置看到他,旁边跟着何砚舟。
江淮棠在心里掠过一丝失落,却没表现出来,只抬头时刚好撞见瞿知珩的目光,他手里拿着两张考点路线图,扬了扬说“到时候记得去踩点,不要慌”,她看着他眼里的笃定,轻轻点头,那份失落便散了。马晨风也没多问,只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回教室。
晚自习前回到教室,江淮棠刚把笔记本放桌角,瞿知珩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个透明文件袋,递来一个:“超市看到的,放准考证不容易折,给你一个。”
江淮棠拿起文件袋,抬头看他,他的眼里带着笑意,她轻声说“谢了”,他“嗯”了一声,转身走回座位,把自己的文件袋放进桌肚。
教室的灯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漫过桌面,照亮了笔袋旁那枚红绳拴着的铜钱,之前一直挂在钥匙扣上,今早她就特意取下来了,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虽知道,高考那天和瞿知珩不在一个考点,但心里没半点慌。这份安全感从不只是靠他帮着梳理思路得来,是他递来的提醒,是对视时的那份了然,像知音般精准契合。他们一定会在各自的考场里,带着这份心照不宣,好好拼一场。
这天,打扫完教室卫生,放学铃声刚响,实验班的学生就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学校特意留出一天时间,让大家去考点踩点,连晚自习都停了。江淮棠背着书包走在前面,马晨风跟在不远处,两人虽在同一个三中考点,却没约着同行,只在走到校门口时,隔着几个人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算是互道“加油”,随后便各自往不同方向走了。
瞿知珩与何砚舟跟在后面,快到小区门口时,江淮棠对瞿知珩说:“先回去等等爸妈,晚点要一起看考点细节。”瞿知珩点点头,他抬手与何砚舟道别时,江淮棠瞥见他手腕上多了根细红绳,拴着枚铜钱——之前没见他戴,想来是今天特意系上的。
“我早上把文具再查了遍,一会回去你也再核对下。”他补充道,语气里带着自然的提醒。江淮棠点头,两人并肩往单元楼走,没再多聊。
刚打开门,江淮棠让瞿知珩来她房间等苏岚和江启东。江淮棠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先去书房拿了文具清单,逐一核对笔袋里的东西:两支削好的2B铅笔、三块橡皮、四支黑色签字笔,连备用笔芯也准备了不少——都是按之前和瞿知珩一起整理的清单准备的。瞿知珩也没闲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出考点地图端详了一会儿。
没过半小时,门外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苏岚和江启东提着行李箱走进来。“小棠、知珩,”苏岚把行李箱放在玄关,“酒店都订好了,小棠跟我住三中对面,走路五分钟;知珩跟你江叔叔住五中旁边,离考点也近。”江启东也跟着点头,手里拿着两张打印好的考点须知,“等会儿咱们分两路去踩点,我陪知珩去五中,你们娘俩去三中,跟平常一样,不用慌。”
江淮棠和瞿知珩对视一眼——之前虽知道考点不同,却没定好陪同的人,这会儿听到爸妈安排,心里都踏实下来。瞿知珩把画好的考点地图递过来,“三中的细节我标了些,你拿着参考”,他特意查好了考点的规定。
江淮棠接过地图,想了一会儿,从笔袋里拿出那枚红绳铜钱,刚好和瞿知珩手腕上的那枚遥遥相对。她抬眼看向他,眼里带着笃定的光:“明天都加油。”
瞿知珩的目光在那枚铜钱上落了半秒,手腕轻轻抬了抬,让红绳铜钱更明显些,随后也看向她,语气平稳道:“嗯,一起加油。”
没有多余的话,但是江淮棠觉得顿然安心。
下午一点,两路人马分头出发。江淮棠跟着苏岚往三中考点走,进校门时,她按要求带了准考证,还把瞿知珩给的地图揣在口袋里。按照地图上标的路线,先找到自己的考试教室,她站在门口数了数座位,确认在第三排中间,又走进教室拉开椅子试了试,晃了晃桌子没发现松动,才在座位上坐了会儿,默默记了记前后门和钟表的位置。出来后,苏岚又带着她找了厕所和饮水机,还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了“离教室最近的厕所是二楼东侧”,怕她考试时浪费时间。
另一边,瞿知珩跟着江启东在五中考点也没闲着。他先找到自己的考场,蹲下来检查椅子腿——发现有点晃,立刻找工作人员登记更换;又摸了摸桌面,确认没有凸起的木刺,才拿出草稿纸铺在上面,模拟写字姿势。
下午三点,考点同时开始英语模拟听力。江淮棠坐在自己的考试座位上,手指轻轻攥着口袋里的红绳铜钱——触感温热,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听力结束后,她又试了试桌子,确认没问题,才跟着苏岚离开考点,往酒店走。
回到酒店房间,离吃晚饭的时间还较早。苏岚把空调调到26度,“棠棠你先歇会儿,我去楼下买瓶你爱喝的桃汁”。江淮棠本来想坐在沙发上翻会儿错题本,可靠在抱枕上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发沉——这会儿没了学习的紧绷感,困意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心里还想着“不能睡,不然晚上该失眠了”,可意识没撑几秒,就合上眼睡着了,手还轻轻搭在放着铜钱的口袋上。
而五中附近的酒店里,瞿知珩刚整理完自己的文具,江启东就递过来一杯温牛奶,“来,小棠那边,阿姨刚发消息说她睡着了,让我们不用担心”。瞿知珩接过牛奶,目光落在桌角的红绳铜钱上,他早上系的时候,特意调整了绳长,刚好能贴着手腕。“我知道了,江叔叔,”他轻声说着,嘴角悄悄弯了弯,“明天我会按节奏来,您也别太紧张。”
江启东看着他眼底的笃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带着温厚的力量:“好,我不紧张,明天好好发挥,跟平常做题一样就行。”
而另一边的酒店房间里,江淮棠的手机静静放在茶几上,屏幕还亮着——是之前瞿知珩发来的消息,没来得及锁屏:
“晚上早点休息,别熬夜复习”
“早上少喝点水”
“相信你自己,不要在考前复习太多,脑子会乱”
“最后,一切顺利”。
由于此前苏岚和江启东特意跟两人说过,考试期间让他们静下心来,不用相互联系,有什么事他们之间会帮忙转达,所以瞿知珩才赶在手机搁置前发了这几条消息。
暗下去的手机放在茶几一角,那些没被看见的细碎叮嘱,像落在窗玻璃上的细碎光斑,被夕阳染成暖橙色,轻轻贴在房间的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