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平平无奇的话,却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在小小的马车车厢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雷无桀张大了嘴:
雷无桀“隐大哥,你原来是……是他的护道者啊?”
除了雷无桀,唐莲和萧瑟皆不信隐烛的话,无论是刚刚隐烛的不对劲,还有现在隐烛看向无心的眼神。都不是,护道者,这么简单。
唐莲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个疙瘩。
他奉师命护送这口棺材,一路上提心吊胆,就怕出什么岔子。
结果倒好,棺材里竟是活人,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护道者”。
师父的信物虽然不假,可这人来路太过神秘,他不得不防。
而萧瑟,他那双总是懒洋洋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丝精明的光。
他靠在车厢壁上,抱着手炉,看似在看热闹,实则心里已经转了八百个弯。
护道者?
护谁的道?
叶安世的道吗?
这就有意思了。
这个叫隐烛的男人,从出现开始就处处透着古怪,他先是点破自己的身份,又毫不费力地化解了自己体内的沉疴,出手阔绰得不像个普通江湖人。
现在,他又成了魔教少主的护道者。
这一切串联起来,答案几乎呼之欲出——这人,与魔教,绝对脱不了干系!
隐烛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惊疑,他的全部心神,都落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十二年了,他日思夜想的安世,就这么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
他想伸出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揉一揉儿子的脑袋,可他的手,却重若千斤,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了。
车厢里的气氛,诡异得吓人。
最终,还是无心打破了这片死寂。他那双妖异的眸子在隐烛脸上转了一圈,又扫过旁边神情各异的几人,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
叶安世“护道者?隐烛?小僧,好像并不认识施主,不知施主受谁之托”
无心那双异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的审视愈发深邃。
那样复杂的眼神,那样深沉的情感,若说是素不相识,他绝不相信。
他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从黄金棺材里站起身。动作优雅,僧袍飘飘,不像个刚从棺材里出来的人,倒像个即将登台唱戏的名角儿。
你究竟是谁?
车厢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雷无桀和唐莲也竖起耳朵,连一向事不关己的萧瑟,都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隐烛的心猛地一揪。他怎么回答?说你爹我从地狱里爬回来了?还是说你师父托梦给我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鼎之“......故人。”
最终叶鼎之吐出两个字,声音有些干涩,便再无下文。
无心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妖异的美感,却不达眼底。他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换了个话题,语气散漫地开口。
叶安世“如果……”
他拖长了音调,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叶鼎之身上,
叶安世“如果我要去的地方,是天启城呢?”
此话一出,唐莲脸色微变,萧瑟的眼皮也几不可查地跳了一下。
天启城,那是什么地方?是风暴的中心,是所有恩怨的源头!
雷无桀不明所以,还傻乎乎地问:
雷无桀“天启城?听说很繁华,我们也去那里吗?”
“闭嘴!”
萧瑟和唐莲异口同声地喝道。
隐烛看着儿子那双带着挑衅的眼睛,那里面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探寻。
他忽然就释然了。
去!为什么不去!
当年我护不住我的家,护不住我的爱人,也护不住你。这一次,我回来了,我就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叶鼎之的儿子,谁也动不得!
隐烛却像是没听到那三个字的凶险,他看着无心,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语气却坚定得不容置喙。
叶鼎之“你想去哪,便去哪。”
叶鼎之“天启城也好,天外天也罢。”
他上前一步,一股恐怖的气势轰然爆发,压得整个马车都发出一阵呻吟!
叶鼎之“谁拦,我杀谁。”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车厢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唐莲心头剧震,萧瑟那双懒散的眸子也终于彻底睁开,里面写满了惊骇。
这是何等的狂妄!又是何等的底气!
无心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那份莫名的信任感愈发浓厚,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
这份好,来得太没有道理。
最终,无心还是没有去天启城,他们继续向原路前进。
.....
接下来的路程,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尤其是雷无桀,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严重挑战。
雷无桀“隐大哥,前面那镇子看起来好热闹,我们去逛逛吧!我请客!”
雷无桀兴致勃勃地提议。
隐烛眼皮都懒得抬:
叶鼎之“要赶路,想吃什么买上路上吃。”
过了一会儿,无心倚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逝的景物,忽然轻声自语了一句:
叶安世“这在寺里待了十二年,是有些无聊了。”
声音不大,刚好能让车里的人听见。
叶鼎之“唐莲!”
隐烛的声音猛地响起。
正专心赶车的唐莲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勒紧了缰绳。
只听隐烛掀开车帘,对着外面喊道:
叶鼎之“前面镇子停下,我们去逛逛!”
雷无桀:“……”
他呆呆地看着叶鼎之,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无心,感觉自己的心碎成了八瓣。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以前叶鼎之也非常宠他,可遇到无心以后,他就排第二了。
萧瑟在一旁看得直乐,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了一口,对着雷无桀凉凉地开口:
萧楚河“看明白了?你顶多算个捡来的,人家那才是亲生的。”
#雷无桀“萧瑟你!”
雷无桀气得跳脚。
一路上,这种类似的情形不断上演。隐烛对无心的纵容,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只要无心多看一眼的东西,第二天必定会出现在车里;只要无心随口一提的地名,隐烛立刻就要改道带他去逛逛。
这哪里是护道者,分明是供了个祖宗!
这日,车队行至一处密林。
隐烛忽然勒停了马车,对着空无一人的右侧林子扬声道:
叶鼎之“跟了一路了,不累吗?”
众人一惊,纷纷戒备。
“唰!”
一道破空声袭来,一杆银枪裹挟着劲风,擦着车辕,“咄”的一声死死钉在了前方的地面上,枪尾兀自嗡嗡作响!
只见树影晃动,一个身穿劲装、扎着高马尾的飒爽少女提着枪鞘,从树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被戳穿的懊恼。
唐莲“千落?!”
唐莲又惊又怒,
唐莲“你怎么跟来了!胡闹!快回去!”
来人正是雪月城三城主,“枪仙”司空长风的独女,司空千落。
司空千落“我偏不!”
司空千落一挺胸膛,长枪直指马车,
司空千落“我爹让我下山历练,我凭什么不能跟着你们!再说了,黄金棺材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了我!”
唐莲“这太危险了!”
唐莲头疼不已。
叶鼎之“长风的女儿,性子倒是随他。”
隐烛打量着司空千落,眼神里带着几分长辈的欣赏与怀念,
叶鼎之“想跟着就跟着吧,多个人也热闹。”
唐莲“前辈!”
唐莲还想再劝。
隐烛摆了摆手,直接拍板钉钉:
叶鼎之“我说的。”
唐莲顿时没了脾气。
司空千落得意地冲唐莲做了个鬼脸,兴高采烈地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支奇怪的队伍。
萧瑟靠在车壁上,目光从一脸天真好奇的司空千落,到备受打击的雷无桀,再到稳重无奈的唐莲,最后落在了那个被隐烛护在羽翼之下的妖异和尚身上。
这个叫隐烛的男人,武功深不可测,行事随心所欲,其目的更是扑朔迷离。
他搅合进这趟浑水,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瑟端起茶杯,遮住了自己微微眯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