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百里东君那副理直气壮的无赖样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家伙,是打算跟我抢儿子抢到底了?
叶安世“百里叔叔的果子酒,好喝。”
安世咂了咂嘴,显然对这微醺的滋味很是新奇。
百里东君得意地朝我一扬下巴,像只斗胜了的公鸡,伸手揉了揉安世的脑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百里东君“好喝就多喝点,叔叔这里多的是。不像你爹,小气得很,只会让你练那些枯燥的功夫。”
我太阳穴突突地跳。
什么叫我小气?我这是为他好!武道一途,根基最为重要,他现在正是打基础的年纪。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对无心招了招手:
叶鼎之“安世,过来。爹再给你讲一遍昨晚那套‘不动明王心经’的关窍,你有些地方的理解还不对。”
无心乖巧地正要起身,却被百里东君一把按住。
百里东君“练什么练!”
百里东君瞪着我,
百里东君“叶鼎之,你有没有人性?孩子赶了半天路,刚歇下脚,你就要逼他练功?你当年怎么没这么勤快?”
我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我当年不勤快?我当年,哪天不是在练功场上,泡到半夜!
车厢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
雷无桀看看我,又看看百里东君,缩了缩脖子,小声对旁边的萧瑟嘀咕:
雷无桀“萧瑟萧瑟,他们……他们怎么为无心吵起来了?感觉……感觉好像我师傅和师伯为我吵架一样。”
萧瑟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口气,眼角的余光瞥过我和百里东君,嘴角那抹看戏的笑意更深了:
萧楚河“闭嘴,好好看。这可是绝版的话本,错过就没了。”
唐莲一脸绝望地捂住了脸。师父,您老人家能不能收敛一点?您这哪是为侄子好,分明就是在跟叶前辈争风吃醋啊!
叶鼎之“我这是为他打好基础!”
我咬着牙说道。
百里东君“他基础已经够好了!”
百里东君寸步不让,
百里东君“忘忧大师把他教得很好!现在他需要的是开阔眼界,见识江湖,而不是把自己关在车厢里当个练功木头!”
叶鼎之“你懂什么叫教孩子!”
百里东君“我比你懂!至少我不会把他当成你完成遗憾的工具!”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愣住了。
是啊……我这么急切地教导安世,是不是……潜意识里,想把他培养成我心中最完美的那个样子,来弥补我上一世的缺憾?我害怕他重蹈我的覆辙,害怕他不够强大,所以才这样严苛地逼迫他。
百里东君见我沉默,气势也弱了下来。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瞥向一边,嘟囔道:
百里东君“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孩子嘛,该玩的时候就得玩。”
车厢里陷入一阵尴尬的寂静。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的无心忽然开口了。
他看看我,又看看百里东君,清脆地说道:
叶安世“爹,百里叔叔,你们别吵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叶安世“我觉得,有两个爹爹……也挺好的。”
“噗——”
雷无桀、司空千落刚喝进去的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呛得他惊天动地地咳嗽。
萧瑟也被茶水呛到,一边咳嗽一边笑得浑身发抖,手里的茶杯都快端不稳了。
唐莲的表情已经石化了。
而我和百里东君,则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我看着安世无辜的脸,又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向我对面的百里东君。
他也正用一种同样震惊、同样僵硬的表情看着我。他那张脸上,先是愕然,然后是滚烫的红晕,从脖子根一直蔓延到耳尖。
百里东君“谁……谁要跟他一起当你爹!”
百里东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两个爹爹”这四个字在疯狂回响。
马车恰在此时停了下来。
“几位客官,前面就是榆林镇了,今晚我们就在这歇脚吧。”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破了车厢里这诡异到极致的气氛。
百里东君“下、下车!”
百里东君几乎是落荒而逃,一把掀开车帘就钻了出去,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我坐在原地,感觉自己的脸也在发烫。
叶安世“爹,”
无心凑过来,小声问我,
叶安世“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百里叔叔……好像生气了。”
我看着儿子装无辜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干巴巴地说道:
叶鼎之“没……你没说错。你百里叔叔他……他只是有点害羞。”
说完这句话,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
那个潇洒豪放、名动天下的酒仙百里东君,会害羞?
可不知为何,一想到他刚才那副耳根通红、手足无措的模样,我的心跳,就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