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天启城。
早已荒凉破败的叶府里。
我正呆在一处角落静静地看着叶鼎之为他的父母舞剑作为祭奠。
少年桀骜，意气风发，此时的剑影重重间却又带上了些难言的凄凉。
“爹，娘。”
舞剑结束，叶鼎之将剑插入地面，一字一顿，无比坚定地道，“等我，为你们，沉、冤、昭、雪。”
“那一天不会远的。”我等他收拾好了心绪，人都快走出叶府了，这才从阴影里缓步而出。
“流霜！”叶鼎之看到我出现在这里，明显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惊喜。
“怎么，不高兴看到我啊！”我故意对他的意外表示不满。
“怎么会！”他急忙解释道，“先前你说要回姑苏，我以为流霜你要在姑苏待很久才会再次出来呢！”
“那倒也没有，就是回去了一趟，把家里的事情都处理了，再然后便听到天启传出来关于学堂大考的风声，这我不得过来看看热闹？”我双手抱胸，略带俏皮地和他说着。
“所以流霜，你也要参加学堂大考吗？那正好我们可以结个伴！”叶鼎之归剑入鞘，兴奋地同我提议。
“可以啊。”我一口答应了下来，毕竟我来天启的主要目的就是看看那位天下第一的实力，这要是直接打上去？
不妥！不妥！没有格调……
我略微思忖了会，还是先在天启城好好玩一玩吧，反正那人就在天启城暂时也跑不了，等我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去吧。
咱们叶家人，同人比试，可不得有个震撼瞩目的出场啊！
我将这事暂时抛之脑后，和叶鼎之聊起来。
“不过，我现在是不是该喊你一声叶云？”我意味不明地看了面前人一眼，“我之前说得没错吧，某人可不就是十分爱改名？”
叶鼎之闻言，略有些尴尬地抱了抱剑，“流霜，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他神色有些低落，“叶云的身份，知道了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那你猜猜，我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我简直服了这群前辈们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天真！真的好天真！尤其是关于政治方面！
“啊？不是跟着我过来的吗？”叶鼎之茫然。
……算了算了！
我勉强心平气和地同他解释，“鼎之，我的鼎之兄，你不会以为自己藏得这个身份藏得很好吧！”
“姓叶，在外行走经常改名，对天启城情感复杂，偶尔听到青王的消息，那更是抑制不住的恨意，只要不是太迟钝的人，稍加联想，都能想到你或许就是当年北离柱国大将军叶羽之子——叶云！”
叶鼎之讶异地看着我，“所以流霜你早就知道我是……”
他转而道，“那你其实不该同我走得这么近的。”
“哦？不该和你走得这么近，那你笑什么？”
我还能不知道叶鼎之在想什么？口是心非的家伙，真的没被我一句“我的鼎之兄”给哄到吗？
要知道，我日后再怎么犯了错，只消软声地喊上几句“我的叶叔”，某人可是保证立马就不生气了！委实好哄的很！
哼，简直和长嬴一模一样！
“咳。”叶鼎之低咳一声，他也不想笑的，可是他的嘴角就是有自己的想法，听到我喊他那句“我的鼎之兄”，就是压不下去嘛！
“鼎之，你得做好准备，从你踏入天启的那一刻起，你的身份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我语气严肃地提醒他道。
叶鼎之神色一怔，继而信誓旦旦地应着，“放心吧，我会尽可能地隐藏好身份，至于暴露的话……”
他眸色微沉，“我也已然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
“什么叫心理准备？叶鼎之，你给我听好了。一旦发现有暴露的可能，你必须立刻联系雨生魔前辈！”我眉目一紧，再次提醒他一遍。
“好好好！我一定听流霜你的话，一旦发现形势暴露，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我师父！”叶鼎之看不得我眉头紧锁的样子，当即保证道。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意气风发！我算是看明白了，这群人年轻的时候就只顾着意气了！
我径直走到院中，在先前百里东君给叶家祭奠时留下的火堆旁，给叶将军他们祭拜了一二，随后拉过叶鼎之速度离开了叶府。
这一晚上，又是百里东君，又是姬若风的，要是一个不留神再被人看见了，叶鼎之这趟天启之行就可以提前说结束了！
一路上叶鼎之都没怎么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我们相交的衣袖，眼神温柔而宠溺。
翌日。
长嬴和重安自昨日一进了天启之后就忙着他们的任务去了，我也不好打扰，本想着自己今天先去碉楼小筑或者百花楼逛一逛的，谁知叶鼎之死活拉住我不让我去！
我能怎么办呢？毕竟是我亲爱的叶叔，孝敬长辈，听话不是应该的嘛！
“真是奇了怪了！文武之外！不考文，也不考武，这选拔的是什么呀？”
“或者是，谁长得美，谁就能进终试？”
“兄台此言有理。”
“那柳月公子，据称是容颜绝代，说不定就是谁长得美，就符合人家的要求呢？”
午间，我们两人在客栈里等着侍者上菜的功夫，无意间便听到邻桌的人如此讨论着，那几人谈话间还牵扯到了叶鼎之。
“呐呐呐！旁边这位小哥，容貌俊秀，若去参加考试，那必定能通过呀！”
“嗯，确实气度不凡呀！”
我刚开始还静静地听着，后来实在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你觉得呢？容貌俊秀、气度不凡的叶公子？”
“咳……抬爱，抬爱。”叶鼎之被我调侃得面上一热，颇为不好意思地抱拳和邻桌的那几人回礼。
“客气，客气。”一人不甚在意地应声，却是又瞧了我两眼，真心实意地道，“要我说，小哥你旁边这位戴着面帘的姑娘，才真真是风姿脱俗，秀雅绝伦，便是瞧不清脸，也能叫人一望便知，定是个极难得的美人。”
“确实，两位一看就是一家人，男俊女美，旁人看着着实养眼得很！”
……
我杏眼微睁，怎么还说上我了？
“风姿脱俗，秀雅绝伦的叶姑娘，你觉得呢？”叶鼎之轻笑一声，把我刚才的问题抛了回来。
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我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也不知是谁，今日我出门的时候非让我带上他送的面帘，谁家送姑娘礼物是送面帘的？”
“流霜，那……我下次送点别的？”叶鼎之讪讪一笑，他确实是故意送面帘的，本来是带着自己的一点儿小私心，谁知我戴上面帘比起不戴面帘时还更添了一分蛊惑人心的魅来！他简直都快后悔死了有没有？
唉！下次出来还是别让流霜戴了罢了，总归有他护着，是绝不会让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打扰到流霜的！
我呢，虽不清楚身边人具体都想了些什么，但他的用心嘛，还是能猜到一二的。
看在也是为了我好的份上，我便大方些不同他计较了。
“你看刚才坐在那边的人，印象如何？”我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方才穿着蓝白衣裳的那位姑娘，现下她的位置已经空了。
叶鼎之虽不明白我为何突然这么问，但他仔细想了想，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人，似乎不是一般人？”
“呵，那是自然。”我轻呵一声，考虑到客栈这里人多眼杂的，还是没直接说出那人的具体身份，只对着叶鼎之摇了摇头，“回去和你说。”
半个时辰后，等用完了膳，我们两人回到了楼上房间里，我这才同他细说。
“那姑娘名叫玥瑶。”
“嗯，姓玥？”叶鼎之有点印象，但不多。
“天外天大小姐玥瑶。”我稍作介绍，而后在眼前人微微蹙眉时，又放了个大招。
“哦，这么说你可能还没什么感想，那我换个说法。”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就是那个，觊觎百里东君的天生武脉，在他还十二岁左右时便同他施了美人计，说在他名扬天下之时她就会去找他的那位……”
我重重点明了最后一句，“百里东君念念不忘的仙子姐姐啊！”
很好，和百里东君情同手足，也称得上是竹马竹马的叶鼎之瞬间就起了杀心。
“天生武脉？美人计？天外天想做什么？”
“哦，美人计或许也不算，更有可能是你家这位竹马当时年纪小，确实定力不太够吧！”
我双手一摊，就百里城主现在傻白甜的这个样子，很难不叫人怀疑，他当时是不是见色起意？或许人家压根就没想过刻意施美人计这人就上钩了呢？
“流霜。”叶鼎之无奈地喊了我一声。
“我之前在柴桑城的时候，倒是有和他舅舅温壶酒提过这事。”我见状不再调侃百里东君，清了清嗓子，继续跟他解释。
“天外天有一门邪门的功法，叫做虚念功！原先北阙的国主玥风城目前就在天外天闭关练习此功，天外天上下一致认为，只要找到天生武脉的人来给玥风城做炉鼎，让他突破虚念功最后一层，他们就能复国有望。”
“所以……”言未尽，意已明。
叶鼎之语气低沉地接上话，“他们盯上了东君！”
“不！”我十分果决地打断他，“也许他们日后更会盯上你！”
“？流霜？”叶鼎之刚刚还十分危险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了不少，他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百里东君是天生武脉，你也是啊！”我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但一旦让他们知道你也是天生武脉的消息！鼎之。”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和百里东君现在还不一样，他身后还有镇西侯府，还有老侯爷的破风军，而你可是孤身一人！柿子都挑软的捏，除了雨生魔前辈，你的劣势太大了！”
叶鼎之心思骤沉，这天外天当真无耻至极！
我瞅着这面色不太好的人，心下一动，奇怪，叶叔当年为什么和我着重强调这事呢？该不会没有我的提醒，天外天当真会盯上叶叔？
可是根据十几年后的状况来看，天外天压根就没人知道这事，那这究竟是先有因，再有果，还是先有果，再有因啊？
嗯，脑子一团乱麻，自己这穿越真是……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总归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外天伤害到我在乎的人！
“鼎之，你说北离这皇室到底是干什么的？天外天的人都混进了皇都了还浑然不知！”
想到这儿，我着实无语，也就是后辈里头出了个萧楚河，否则我看北离这运道也是够呛能延续下去！
“北离皇室，呵！”叶鼎之听得我这么问，顿时轻呵一声，不屑的意味尤其明显。
“好了，我看呀，这事就算现在告诉皇室那边也不会起多大用处，打草惊蛇，弄巧成拙也说不定。”
不是我看不起他们，实在是北离现在的皇帝太安帝，哦，还有现在的几个王爷（青王、琅琊王、景玉王）都不是什么正常人的样子。
“不若我们就先静观其变，看看她这次来究竟想做什么？想来这大小姐也定是要参加学堂大考的，也不知她要怎么混过去这个身份，到时候我们抓个人赃并获才好！”
“嗯。”叶鼎之没有意见，或者说他一直都很支持我做的决定，少有不同意我的想法的。
“那我们这两天加紧逛逛吧！三日后就要学堂大考了。”我的语气略带着点沉痛之意。
“流霜，你可是已经想好文武之外的内容了？”叶鼎之颇为好奇。
“想好啦！不过暂时保密！”我将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我不问你，你也不问我哦！”
“那好，那我就等着三日后再看了！”叶鼎之看着我故作神秘的样子，一扫先前暗沉的心情，笑吟吟地回了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