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风从皇宫里出来过后,本打算回一趟王府去看一眼西厢院里的姑娘,可是又想了想,轻蔑一笑,走出青龙门,来到稷下学堂。
“小先生!”赶着去听早课的学生们热情地打招呼,今天的早课是大儒的策论课,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行动起来,就这样和萧若风交错而过。
萧若风露出笑容,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悄悄走进一家院子里,小院里只有简简单单一间主屋,和一座孤零零的木亭。
说来确实,天启城里自上而下,对于庭院搭配闲亭都有着一种执念,不论是上至王爷府邸,下到街头巷尾,到底是北离最繁荣的城池,天子脚下,钱多事少没事干,是吗?谁知道呢?
“来了?”霜青色的身影站了起来,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有空来这里?”
萧若风瞥了瞥房门,走到洛轩的身边,轻声回答道:“来看看小师弟,里面?”
洛轩不置可否,微微一笑,右手轻轻旋转着玉笛,这是清歌公子的小习惯,更难以压抑的是嘴角的笑意,“嗯!”
“你,这是?”萧若风微微一愣,朝他面前探了探手,见他没反应,朝房门走过去,“我进去看看。”
“你!你这不是坏我好事吗!”洛轩赶忙挡在萧若风的身前,把他给拦了回去。
萧若风反应过来,小声地问道:“言缕,在里面?”
“是,她在里面照看着,东君这两天消耗得太累了,还打算去救叶鼎之他们,结果自己受了伤,还硬撑着。”洛轩开始解释,“最后言缕让我给他敲晕带了过来。”
“挺好的,我还有事,去准备一下,先走了。”萧若风挥了挥衣袖,准备离开,忽然想起来,“让里面的那位放心,叶鼎之他俩不会有事的。”
“哪位?”洛轩目送萧若风离开过后,低声疑问,“若风,最近好像不太一样,变得有些敏感,或者说情窦初开?”
一些细微的变化,怎么能瞒得过他,清诗轩里的诗意公子,富家小姐口中的情歌公子,洛轩轻轻碰着自己的玉笛,眼里光芒一闪,会心一笑,“一个个的,都有事了是吧?”
清歌公子在木亭里等候了一整天,从早课到晚课,从日出到日落。
学堂里的百里东君终于醒来,而天启城另一个地方,一男一女悄悄翻上了院墙。
朱雀街,一座王府。
青瓦连绵的檐角压着淡紫的云絮,最后一缕斜阳漫过九曲回廊,将彩绘阑干上的缠枝莲纹染成琥珀色。
东厢前的荷花缸里浮着几片枯卷的睡莲叶,水面上倒映着空荡的藤椅——椅背上搭着条未收的杏红撒花披帛,风一过,便垂落半截在青砖地上,像一道凝固的叹息。
正厅门扉半掩,铜兽衔环上结着蛛网,内里八宝格里的青瓷花瓶蒙了层薄灰,瓶中插着去年重阳摘的茱萸,干枯的枝桠间仍缠着褪色的五色绸。
西侧书房的门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案头未合的古籍。书页间夹着一枚金箔剪的药王菩萨像。
烛台边的银剪还保持着裁纸时的弧度,只是剪刃上沾的朱砂,早已干涸成暗褐色的血痂。
墙角的青铜博山炉许久未燃,唯有炉盖蟠螭纹的缝隙里,渗着几不可闻的沉水香余韵。
“叶大哥?”青衣姑娘跟在男子身后,轻声问道。
叶鼎之摇了摇头,“不在吗?”
二人商量之际,一道身影站在他们的身后,叶鼎之回过身来,注意到对方。
来者身穿绣有金纹的白色锦袍,腰间佩剑,身形修长挺拔,面容棱角分明,眉宇间既有少年的锐气,又不失沉稳的王者风范,眼眸里却有不符合年龄的深邃。
玥卿转过身来,赫然被吓到,轻声询问道:“这位是?”
叶鼎之眼里满是疑惑,疑惑过后,是震惊,他想过来这里会见到不想见到的人,想过会见到想见的人,独独没有想到可以见到这个人,慢慢吐出一个名字,“琅琊王,萧若风。”
天生富贵的气质,矜贵无双的仪态,完美地掩盖了他不能挑明的心思,轻轻一笑,明知故问,“叶鼎之?玥卿?”
玥卿仔细观察一番,发现面前这个贵气王爷一副较为好看的皮囊下,却是令人窒息的气息,是天启城里特有的气息,北阙人很不喜欢,甚至是恐惧。
萧若风敏锐地察觉到二人当中的不对劲,抓住一闪而过的细节,对叶鼎之问道:“我们,见过?”
虽然在父皇面前,在兄弟面前,乃至在她面前,自己有时候会含糊一下,但真到关键时间,他又变成了那个让人无话可说的小先生。
“不,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但王爷的气质实在太过明显,很难看不出来吧?”叶鼎之机敏地扯了个慌,从容回答,察觉到玥卿的异常,细节将她拉到身后。
“倒是在下多疑了。”萧若风自然地回答,收拾起自己微微褶皱的衣袖,轻声问道,“二位,来这里所为何事?天启城里,对二位貌似不太友好。”
“不劳王爷费心,叶某但求心安,要去见一个人,还望王爷见谅。”叶鼎之不卑不亢地回答。
这些话传到萧若风的耳里就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了,稍微皱眉,腰间昊阙颤抖起来,“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要继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