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帝来到首位,众人躬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都起来吧,今天是家宴,大家都放松些,好好过个年。”
众人这才各有动作,流觞曲水,高谈阔论,其乐融融,仿佛真的是和谐美好的一大家子。
太安帝坐在首位,和妹妹妹夫相谈甚欢,其后又往下扫过一圈,心中感慨万千,说到底,这里都是自己的血脉至亲,他们骨子里流着的是同一种血。
缃王在招呼几个弟弟们喝起酒来,倒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青王独酌一杯酒,许是在酝酿着什么坏主意,他向来如此,很多事情不需要遮遮掩掩。
萧若瑾在……额……太安帝真的不好意思说的,他在给他媳妇剥葡萄,虽然以前对老三确实不够好,让他有些歪了心思,对不起她,不过现在好了不少,娶的这个媳妇倒挺不错,也算对孩子他娘有个交代。
婉宁在痴痴地看着柳月……额……泼出去的水啊,这丫头还真是颜控,过些时日就下道圣旨好了,省得她和她娘三天两头进宫来。
建康很安静地在那里端坐着,再无额外的动作,惹人生怜……还是建康让人放心,就是太让人放心了,以后交给若风去安排吧。
柔嘉呢?她把小月离给拎回了身边,使劲地揉揉他的脸蛋,太安帝还是很欣慰的,这对姐弟他很放心,也很喜欢,目光移到一旁侍候的沈卫,叹了叹息,也罢,年轻人的事交给年轻人自己做主算了。
太安帝最后还是把目光停留在了中间那个位子上的一对男女。
二人明明靠的很近,甚至有些亲昵,男子时不时地为女子剥好几粒葡萄,又起身为其斟上一杯美酒,看起来很是体贴周到,女子也是一直笑意盈盈,不时地回应几句,表示明白。
太安帝很是高兴,虽然听不清二人的话语,但好歹不至于水火不容,看来自己抱皇孙的日子快了。
不过,这显然是太安帝美好的幻想,就目前而言,萧若风和易文君能够安安静静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起,就已实属不易。
二人之间的气氛还有些诡异,萧若风主动地问询道:“姑娘,可有疑惑需要若风的?”
“承王爷美意,文……臣女却之不恭,正有一二。”易文君微微抬眸,笑眼盈盈地回答道,纤细白嫩的五指紧张地握住酒杯,似是在藏住不能说的秘密,‘差点没改过来,还以为在和建康说话呢!’
萧若风静静地等待着,呡了一小口苦涩的春去也,更苦了,却也一笑坐春生,‘刚刚是我的错觉吗?她好像又变了。’
“建康她……”易文君轻轻放下酒杯,小声地说道。
萧若风略感惊异,同样低声问道,还特地把身子往她那边凑近了些,“嗯?适才与建康交好过?”
温热的呼吸已经要打在易文君的额头上来了,她撇开头去,声音闷闷“嗯”了一声,然后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的眼睛是不是因为……”
这是易文君不敢贸然提问的话题,这事关萧氏皇族的脸面问题,只得小心点,在萧若风这里寻求答案,或者说得到确认,她心底也猜测出个几分结果来了。
萧若风注意到她轻颤的酒杯,语气放缓,开始解释起来,“是的,那时候父皇刚刚即位,几个不死心的王爷联起手来,偷偷在父皇的糕点里下了毒药,本是送到父皇案前的,结果被建康误食了,算是替父皇挡了一命。”
易文君点点头,和自己所料不差,皇家里面那些事儿呗,‘好一个糕点。’
萧氏皇族是和糕点过不去的了,两世交叠,光是动静大些的就有三次。
先有太安初年间,藩王在外意图谋害太安帝,最终建康郡主失去光明,靠的是糕点;再有明德初年间,后宫之内意图谋害六皇子,最后二皇子萧崇失去光明,靠的是糕点;更有崇河十二年,朝堂之上公然做局永安王,最后永安王被逼服毒自尽,靠的还是糕点。
“说来感慨,那时候的建康还是很开朗很活泼的,就像柔嘉和婉宁一样,有些贪食,父皇也溺爱她,才出了这般事故。”萧若风也有些感慨地说道,然后轻轻为易文君斟了一杯酒。
“最后太医院全员出动,救下来了建康的性命,只是留下了这眼疾的病根,至今未有治愈之法,药王谷也是去了好几趟,前代药王也说无能为力。”
后来,萧若风才知道前代药王并非完全没有办法,只是这方法颇为骇人听闻,需要以眼换眼,所换之人最好是至亲之人,考虑到建康郡主绝不会答应的,所以前代药王只得砸了药王谷包治百病的招牌说做不了。
易文君原本鲜亮的眼眸慢慢黯淡下去,冷声地说道:“难怪她会变得如此坚强,也变得这般清冷若莲,一副不近人情的高冷模样。”
“看来姑娘和建康的关系很融洽,也好,往后多与她走动走动,帮她舒缓舒缓心情,”萧若风借坡下驴,主动提出建议。
“好,臣女定不负所托。”易文君举起酒杯,轻声地保证道。
萧若风点点头,举起酒杯,轻轻一碰,“有劳姑娘。”
二人共饮,春去也的苦涩满上舌尖,两张笑脸终是化作最甜的糖浆,沁润苦涩的心尖,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感觉涌现而出,在二人间流转,舒适又舒心。
‘真正需要舒缓心情的是你啊。’
建康的性子一直很好,对待生活的态度一直是积极的,纵使捕捉不到世间美好,也心向光明,正好和现在易文君那有些几近崩溃的精神相互理解。
萧若风这段话其实是在让建康照顾她这个准表嫂,‘倒是辛苦建康了。’
不过,现在的易文君就没想那么多,突然一个抬头,嘴巴刚想张开问些什么,欲言又止,低下头去。‘易文君,你还没资格过问这件事情啊!’
看到眼前女子低头,含苞待放,秀色可餐的模样,萧若风身由心动,不自觉地凑了凑过去,一下子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是只要易文君抬起头来,就会碰到他的薄唇的程度。
心脏砰砰地跳动,是致命诱惑的鼓点,明明是年轻的身体,空气间却弥漫着成熟克制的气息,心跳声此起彼伏,是她的,也是他的,很有默契地同频起来,易文君终究是不敢过问一句,更不敢抬起头来。
她清楚地了解这个距离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正常交友的距离,是一旦越界就再也回不去的距离,一直低伏着脑袋,远离温热呼吸的那一侧脸蛋早已红似那火烧云。
耳畔轻轻传来一阵低语,音色温柔,声色低沉,“若是姑娘想问他们的事情,若风知无不言。”
‘这家伙知道自己这是在勾引吗?’
‘顶着这张脸来弄这种做派,哪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易文君依旧低着头红着脸,怯声地说道,“王爷,太近了。”
“父皇在看。”萧若风不着声色地轻声说道,轻描淡写的四个字,悄无声色地抚弄着易文君的脸颊。
他兴许看了眼太安帝,但现在只要说出口,易文君就只会默认的,因为她压根就不敢抬起头来去确认这件事。
“那王爷请说吧。”易文君迅速调整状态,然并没有太大改变,只得轻声回应。
萧若风也不继续挑逗易文君了,稍微远离了点,压低声音,慢慢地说道:“他们被雨生魔一路护送回到南决,后雨生魔一路归南,未出一剑来到刀仙凌烟霞面前,递出惊魔一剑,最后殒命刀下,他们被托付给凌烟霞,现在正在南决郢都城内,暂无大碍。”
他们自然说的是叶鼎之和玥卿,但这可能是萧若风的心思,更可能的是被顾剑门和雷梦杀两位师兄给带的,他们喜欢用他们这个词来代指这对所谓亡命鸳鸯。
只是落在易文君的耳中就有些显得刺耳多了,晦涩一笑,轻轻呡了一口杯中之酒,春去也当真的苦,‘明明刚刚还有些滋味的,呵。’
“然后呢?”易文君忽的抬起眸来,苦涩地嫣然一笑,眼里带花地追问道。
“后来天外天有来客去看过一眼,打算将众人接回去,最后不欢而散,百晓堂送来消息,据说是那个二小姐亲自动手把人轰了回去,然后几人就一直在郢都城内驻足歇息,许是在等待合适机会回到天启。”
“毕竟那里终究还是太南边了些,是雁子总要北归的,不论是哪里的雁子,北离的也好,北阙的也罢。”
“好。”易文君点了点头,轻声地应了一下,她心绪有些乱了,她不得不承认萧若风这一招使得很有效果,虽然他可能并无此意,但她还是不受控制地往那方面去想了,‘只得各自安好了。’
易文君端正地举起酒杯,平整地悬停在萧若风的面前,“干杯。”
萧若风了然于心,也平整地端起酒杯,在她的杯檐偏下两公分处,轻轻一碰,“干杯。”
好一个神奇的春去也,当有人间百味,其中九九当得苦,得此一清冽的甜。
“预祝,合作顺利。”
“预祝,……”新婚快乐。
……